幻境异闻录--第一章 梦魇的开始

林语末在自习课上凝思了很久，最终还是拿出那本红色封面的笔记本，在第二页写下“2015年1月19日 阴”，轻叹一句，在心里默念着继续写：灰暗的天空，她走进教室的后门，她的课桌在最后一排。

此时，她看向窗外，那棵树的周围飘着一缕风。上课铃声响起，一股急促的风夹着一种熟悉又特别的味道，从她右侧的方向扑来，耳后的发丝也一块儿扑到脸上。她的注意力从那棵树转移到同桌身上，听力在刹那间极为清晰，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呼吸，甚至连表情，她似乎都能想象得到。

她不动声色地转回头，看向黑板，余光却在偷偷打量。一个身影走进教室，她心一沉，握紧了手指。她看了看桌面上贴的课程表，周三上午第一节那一栏，是数学课。

她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抗拒数学课，潜意识提醒她，她在害怕。害怕数学课？还是害怕数学老师？

数学老师是一个身型矮胖的中年男子，地中海的发型，鼻梁上挂着一副圆形黑框眼镜，常年穿着灰褐色的长褂子，除了不苟言笑之外，他还有一个神秘的癖好。对于在他课堂上打瞌睡的学生，他要求每日放学后要留下来补课。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好事。神秘在于，在这期间老师对学生做了什么？每个曾经被单独留下来的学生为什么想不起发生的内容？事情就此传开，不管真假与否，对于这个数学老师，大部分的学生还是抱着敬畏的心态。

“害怕什么就会发生什么。”

林语末写下这一句时，一股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的脑海中正定格在悲剧发生前的一幕，如果就此停止，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卑微的责任感使她停止猜想，皱着眉头继续写下去：

“她已经被同一个噩梦困扰了一个多月，精神状态很不好，她感觉眼皮又开始变重了，带着一种淡然的绝望，她不再与之抗衡。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在心底说了一句：那就在沉默中死亡吧。迷糊之中，她感觉到有人在叫她，虚无的混沌开始崩裂，她的意识从缝隙中拼命钻入。四肢软绵无力，眼皮也重得不行，她想说话却也张不了嘴。一个声音呼唤她醒来，她突然一颤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数学老师放大的脸庞。她吓了一跳，强烈的恐惧感使她丧失了行为，惊恐地紧盯数学老师的眼睛，一动不能动。数学老师古怪地看着她，说：“梦到了什么？”她嘴唇紧闭，脸上的汗毛在颤抖。

数学老师越靠越近，他似乎误解了，他的耳朵碰到她的嘴唇。她惊骇，被突然的触碰吓到了，身体本能的扭动，试图逃离这令人疯狂的恐惧！无尽的黑暗从四周快速包围过来，耳畔是数学老师的声音，有点儿低哑的，却说不出的蛊惑，每个字从他嘴唇中吐出，听在她耳中，都仿佛独自面对了栖息了恶魔的深渊，漫无边际的黑雾弥漫着，阴霾的寒气幽幽地蹂躏着，全身都在瑟瑟地发抖。”

林语末写到这里时，手指快要把笔捏断，身体也和梦里的她一样，瑟瑟地发抖，胸口沉闷地压迫着她，她的眼眶湿润了，暂停了几秒钟后，继续写道：她预知到了结果，数学老师留下一句“放学后留下来补课”就又走上讲台继续讲课。

她空洞地直视前方，一种羞耻的心理使她脸颊发热。她忽然一笑，再次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困意中。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教室里空了三分之二，墙上的时钟告诉她，此时已经到了放学时间，她将面临的是单独给她补课的数学老师，一个中年男人。

同桌回来了，手肘轻轻碰了她的手臂，安慰她说：“别怕，我们陪你。”她惊诧地看着他，张嘴就要问他：为什么.....可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了，她看到同桌正用那种义愤填膺地眼光注视着她，她犹豫了，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着同桌，仔细端详。干净的脸庞，浓郁的眉毛，又大又圆的眼睛，鼻子高高的，是女孩们喜欢的那种男生。

她神色很平静，似乎在想什么心事。犹豫许久后，她对同桌说了第一句话：“今天不要坐93路车”

同桌一怔，不解地问：“什么？”

她抿了嘴唇，继续说：“七点整，93路车将会和一辆货车相撞，无一生还。”说完之后，她感觉到胸口轻松了。

同桌感到不可思议，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心想：她是怎么知道我回家要坐93路车的？

数学老师站在门口，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单手把眼镜向上推，嘴角扬起一丝古怪的笑。接着走进教室，环视三两成团的学生，平淡地说：“看到你们如此好学，老师甚感欣慰。”听到声音大家都看过去，见到来人是数学老师后，自觉的将目光移到其他地方，窃窃私语。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巨大的碰撞声，急刹的声音持续了几秒种后安静下来，又过了几秒钟，砰地一声巨响，把什么东西给引炸了。大家纷纷望向窗口，或者起身趴到窗边。教室位于三楼，正好面对着大门，大门的右侧是一个公交车站。只看到一辆满载的货车撞上了公交车，货车头起了火，公交车的车门都没来得及打开，爆炸就已经引燃了车体。汽车纷纷停下，四处逃窜的人们尖叫着，一些见义勇为的人拿了灭火器往两辆车上喷。警车很快到达现场，一面指挥交通一面在疏散人群。门卫把大门给关了，跑到教学楼的一楼下躲着。马上就有值班老师逐层巡视，发现有留下学习的学生，就指挥着他们下楼去。数学老师回过神来，转头看墙上的时钟：5点1刻，又看了她几眼，然后装模作样地指挥同学们离开教室。

林语末悲怆地停下笔，她需要时间缓一缓，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林语末能感同身受女孩的情感，心说：你好傻。

调整好状态后，林语末继续写：数学老师用了什么借口要将她带到办公室，同桌和另一个男孩紧跟着，数学老师也没有阻止，心里却在打着什么主意。数学老师背对着他们，从自己的桌面上拿了几个小玻璃瓶子排成一排，说：“我们必须要阻止这场事故！”、“我有一种可以穿越时空的药水，那些无辜的人需要我们回去拯救！”

其实从进门开始，他们就已经掉进了数学老师的陷阱。

办公室是独立单间，门边的墙上点了一支很细的香，桌子上的加湿器正冒出一股股白色的香气，小玻璃瓶里装了一种紫绿色的液体。她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精神状态不佳引起的，当她看到其他人也同样身姿摇晃，眼神迷离的样子，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在老师的引导中，一人拿着一瓶液体仰头喝下。平淡得像白开水，却有一种浓稠的味道，从口腔直达头盖骨，全身的感官都被这种味道包裹着。

她为什么要如此听话呢？

林语末写下这个问题，有点不明白女孩的决定，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那毕竟是别人的梦，她什么也做不了。林语末的手指没有酸了，继续写道：我想要帮助她，那一刻的想法过于强烈，没想到我竟然成为她梦里的人。在一片雾色中，我找到了她，一个人走着，她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走出这个困境？我在空中飘着，看到了她同桌在另一个方向走，我默念着：并，并。他们脚下的路竟然神奇的合并在一起。很快，她就看到了同桌，我松了一口，至少她身边有一个人能给她安慰。

我无法控制的，是老师的出现，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在哪里出现的？我都不得而知，她很害怕，我在她的梦里同样也感到害怕。我飞近一些，老师竟然和我对上视线，那双眼眸充满了威胁意味。

他能看得见我？一个疑问在我脑海中升起，我来不及思索，突然像是失重一样，一下子掉落在地。我拍拍身体，发现每个手掌只有三根手指，而且每根手指特别细长，指端是一个圆形的半透明的泡。我被这双手吓到了，踉跄地摔倒一个小水坑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戴深蓝色尖顶帽子，椭圆形的黑眼珠下是一个三角形的嘴巴，身上穿了一件明黄色的针织毛衣，荧光绿的毛裤，通体散发着淡淡的光的怪物形象。

这是我吗？我不禁质问自己，捧起水来，试图使自己清醒。哪曾想，一碰到这水，我的皮肤像针刺一样疼，疼得我翻滚在地，地上的小石子被弹起，正好打在她身上，她也看到了我。她疑惑地看着我，没有说一句话。

老师原本走在最前头，发现他们没有跟上来后才转身，看到我时得逞地笑了笑，说：“记住，你们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不管遇到什么，一定要记得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找不到那座桥，我们就会永远困在这里。”

同桌扶着她继续跟上，她相信老师的话了吗？我心里对她产生希望。

她能不能清楚地判断？

她又会怎么做？

我的惨叫声回荡在雾气中，难道我就要在她的梦里就此死去了吗？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挣脱了同桌，往我的方向跑过来，她的手伸过来，似乎想要抓住我。老师气急败坏，大吼一声：“竟敢坏我好事！”，他的手变成了一支支快速生长的树枝，向我刺来。她尖叫着，雾气被她的力量震碎，变成一块块碎片，掉在地上。

我的眼前出现一个漩涡，强大的引力把我吸进去，在一阵晕头转向的黑暗中，我从她的梦中脱离，变成了一双隐形的眼睛，继续观察着她。她惊醒，此时她回到了教室中，数学老师正在讲台上忘我地讲课，同桌的男孩倒是被她的反应吓一跳，啪地一声把手里的课本抛到空中，重重落到地上。大家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又淡然地回头继续听课。她一阵战栗，接着松了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自动铅笔，狠狠扎到掌心，血珠冒出来了，她才笑着喃喃自语道：“是梦，是梦。”

可是我知道，此时，她还在梦里，而我是她梦里的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