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仙,咱不扯东也不咧西,我多少也权衡了再三,是决定要走了,准备离开海边的那一片工业区要折转身儿回家了。
大仙对我的话没产生多大的反应,只悠悠地吟道,妳轻轻地去,犹如妳轻轻来,挥挥手,不带走一片儿云彩…
我哭笑不得。便说,我心情都沉重成那样儿啦,妳还有闲情逸致吟诗作赋弄这个?这境界可真不一般呵!不过,你有老摩哥的浪漫情调也不错,人么,性格就应多样化,大千世界,万事万物太千篇一律了,那就死气沉沉了,正如百花一样,彼此竞相开放,才显出五彩斑斓的缤纷世界来,那该多美。
大仙一根筋,以征询的口吻,围绕着他的意想,自谦道,我吟得…有错么?
我说,妳吟得没错,多半很恰切地符合了我当时的情状:我是轻轻走,也是轻轻来,像作贼似的潜入一个生僻的地方,啥也没得着,又怎能把异域的一片云彩给带走呢?我又不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等仙般人物能巧夺天工?
大仙一听,就呲拉牙咧嘴儿,咭咭地笑着,不可告人。旁听的我,特感瘆得慌。
我顿着脸儿,毫无情绪能陪他一起作乐。我说,我心里犹似多饮了半碗的黄连,那味道苦着呢,劲儿也足,这周身估计三天两夜也散却不了,故,我一丝浪漫也没有,准确说真高兴不起来。
大仙问,怎么高兴不起来?
我十分不厌烦地白他一眼,道,铩羽而归…(你)懂么?志不得展…你又晓得么?
大仙皱着脸皮,嘀咕,就那也不能…老愁眉不展呀?
我摇摇头,叹道,妳闹不明白这个理儿。我找不来工作做,这关健是…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妳清楚,天下光成汉儿好歹都能胡乱弄个肚儿圆,保管一家儿不饥;而咱…肩担着供应全家老少吃穿用度的义务和职责,一个人不得食,全家人都挨饿,一个人寻不来事儿做,就冇了收入,那就意味着全家人生活无着落…妳说这成大问题不?妳说咱的心情能豪迈浪漫起来么?拳拳之心都揪成一个蛋儿啦,还能高兴起来么?
大仙低头不语。
我说,我背着行囊犹犹豫豫出了那片厂区,照原路退回,又来到小石桥畔,撩着溪水,无精打釆地洗洗涮涮,特别有意想把脸儿打理干净,给碰面儿的人创造不厌弃的感觉。我当时还想着怎么能与桥南端百米处汽修店那群小老乡告别,那天天气仍不好,天空仍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他们肯定不会再在古槐树下纳凉,如此一想,也就打消了再见一见小朋友们的念头,只闷声不语地立于桥头,守着桥栏上掛的大包,专等去市火车站的公交车经过身边来。
大约午间十二点左右,一辆半新不旧的小中巴晃晃悠悠地荡过来,许是司机和售票员在车里早就看见我立于桥头又有大包在身侧就断定我一准是个坐车的,那车距我还有一丈多远时就嘎然停下,那车门咵嗒一声大开,一风尘仆仆的少妇倚门伸头,慌慌张张地扬手招呼:喂…那位师傅,你是去市里的吧,请快上车!
我问,直达波波火车站不?
那妇人斩钉截铁地说,妳请放心了,中途不转乘不倒腾…不直达市里火车站,保证不收妳一分钱。快上来吧师傅。
反正我也没其他事儿,左右也不急,推由磨懒,摸摸蹭蹭,慢悠厮磨,那妇人却急了,下车托了我的大包,转身推搡着放在空座儿上,我只好尾随其后上了车,不情不愿倚包靠窗坐下,中巴驰动,朝前拐向一个大慢弯儿。
正在这时,有临车窗的乘客忽喊,售票员…后面路上好像有人追着要乘车!
车里就有人勾头也向外张望,并窃窃私语,不会吧…车刚从那儿经过,也没见谁要乘车。
售票员和司机不约而同地向侧窗外斜瞟了一下,又对视了,彼此嘀咕,一点都不像乘车的,还推着一辆电动车,像母儿俩在等什么人似的;一个说,刚才车过那停车亭时,咱是专给她们打过招呼…希望她们上车的,可她们佯打尔怔、心不在焉,根本就不理摆咱们…dog咬K篮儿的,算白叫唤了一番…现不知怎么反想了又追又叫喊哩,过了那村儿冇这个店…<咱>不填欢她们,任其疯追去吧,车直管开,不必再停留的。
我无意间,透过车玻,往车后五七十米处打量了一下,雨雾朦朦,隐隐约约…不禁大惊失色。啪啪啪狂拍着车壁,声嘶力竭地大喊:快停下…快停下!
售票员低声问道,这地方儿…妳认识得有故人?
我吱吱唔唔说不清禁,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那售票员白了我一眼,怨气十足地道,没熟悉的人…叫什么停车?上上下下…都惊惊乍乍的…行为多么怪异,简直都是净一群疯子。
果然,那司机脚不踩刹车,目视前方,旁若无人,直把中巴驰向远方。
我分明看到了一对母女,一褐衣老妪,一黄裙少女,一前一后,在霏霏的细雨里穿梭,滑喳喳地追逐着公交,一边奔跑一边招呼,间或还隐约传来呼叫停车的声音…缥缥缈缈,不绝于耳,像雨像雾又像一阵风,我无可奈何,我唉声叹气…我的双眼顿时涔满了泪花,不久,变得模糊一片,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7月23上午十点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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