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下午,给星空班的孩子们分享魏校的那篇《公共场合为什么不能大声喧哗》。读完文字,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和我争辩,连素爱喧哗的孩子都沉默地看着我,让我意外。他们好像瞬间都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而这些错误不想被人提到,他们只想自己悄悄改掉。就在这时,旁边的昱雯对我说:“老师,我想掉眼泪。”
我知道是文中的哪句话打动了他们,大概是魏校说:“或许,我就是那个容易’大声喧哗’的人,至今。……然而,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当我遇到那些安静而有力量的人,比如江子,我并顿时觉得自己粗俗。”魏校一向以安静专注著称,但他这番诚恳的自我剖析一下子就切到了孩子们敏感的心底,再想起江子平和宽容而又安静有力的一言一行,孩子们自然都沉默了。我对孩子们说:“我也想成为一个那样的人。”孩子们大声说:“老师,你已经很安静了。”“可是不够,我还不够自信,所以我缺少力量。”
我问孩子们:“我们在运城国际遇到了这么多美好的生命,干校,江子,魏校,砷镓……他们对我们的生命而言,意义何在?”或许意义就在于,让我们看到生命的各种可能,让我们也去相信自己的生命有种种可能,让我们努力去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自信。
分享完文章,我回到办公室,整个学校都去往了食堂,只有我听着音乐静默一人。相信生命的各种可能,大概是孩子们更愿意做的事情,他们的生命还那么漫长,有足够多的余额可以慢慢支付,或许他们也不过在偶尔被言语砸中才会去想一想。至于我,已经开始感到了岁月的紧张,对自己的未来不再那么相信,对于明天不再抱有那么多幻想。更多的时候,我更愿意关注我的当下,关注我的此在,关注今天的我是否比昨天的我更有进步,关注我有没有为身边的人再多做点什么。
这种惶恐不唯我独有。岁月滑落于指间,常常没有声息。朱自清的《匆匆》已为“指间岁月”做了最好的诠释,有多少个日子从我们手中溜去,如同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然而感喟过去容易,做好将来更难。当我们在叹息时光流逝的时候,我们的时光也正从叹息中悄然而去。怎么渡过这指缝岁月,划过生命的长河,或许才是我们需要立刻起身去做的事情。
在“指间渡”写作,就是我立刻起身去做的事情之一。2018年,我和建文双双辞去过去的公职,加入南明,开始过上了另一种教育生活,丝毫没有犹疑。我最初的期望并非想过上更悠闲的生活,我也已经做好了艰苦努力的准备,魏校把我的选择看作是“崇高”,其实并非如此,一切平凡而简单。这里很忙,但并不艰苦。衣(洗)食住行样样都齐全,何苦之来?但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却感到惶惑焦虑,因为我常常会质疑我的忙碌无效,也总怀疑自己在原地踏步,还会陷于人事的评价纠葛。就这样,我的2018结束了,我并不否定我这一年所有的努力和收获,而且因为更换了系统更新了理念更新了人群与氛围,我也实质上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这一年,我的年度叙事却并不乐观。写完年度叙事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过去的我把自己扔进了琐事里,从没思考过我要什么我该怎么做。就这样,我把过去交给了岁月,和喧嚣说了再见,决心专注而安静地寂坐十年,并怡然自得。
指间渡,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有人问我们每周在指间渡上花多少时间,我想说的是:两个小时,或者三个小时。不过,这些时间常常是在晚上下班以后的深夜,昨晚才在聊天,今晨已见新文。时间多吗?当然不多,一会儿昏睡,正是一篇文字的时间。但与昏睡相比,这一个小时更是休息,是沉思,是勉励,是对自己人生的梳理,是表未来更坚定的决心。唯有文字能让我们阐开自己的心扉,和自己真正地对话,也唯有文字,能抚慰我的焦灼,让我读到我自己的安静与有力。
不得不说,时“指间渡”渡我宁静。2019年,我先因它而变得宁静平和。因为它让我剥除了人事,开始和一些人一起迈向沉思的生活。
有时,我看老魏的文章时也总想,老魏要是有更多的时间将更多文字的片段连缀成文字,那他还会影响更多的人吧。就像我和学生分享的那篇有关“喧哗”的文字,就像从前我总会期待着“知教师”第二天又有一篇新思想的诞生,跳跳健美操,种种蔬菜,一切都可成文,而文文都在渡人。
或许,我们的指间渡还只是在渡己而已,尚未提升到渡人的高度,但我始终相信,己难渡,难渡人,先渡己,再渡人。富超说得好,在南明共读共这共生活的世界里,“指间渡”正是一个小小的注脚,但哪怕是这样小一个注脚,我们也为此注脚付以真心,我们也因此注脚深获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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