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

 “那是什么？”

 “狼，吼……”

 “咦，怎么又变成羊了？”

“因为奀妹很勇敢，她骑着天鹅过来把狼吓跑了，羊就回来了。” ……

我驻足在路灯下，看着自己的身影被拉得老长，想到了很多年前，你在油灯下不断变换的手势，那手影变幻在那早已苔痕斑驳的白墙上，多像一部充满情怀的黑白影片，那里面述说的是关于我们的灯火。

 我走过斑驳的树影，看到自己的身躯被割成碎片，想到那句，“奀妹很勇敢，把狼吓跑了”，便又从婆娑的世界里走出来，发现身影依旧很完整，好像从来就不曾受伤过。

多少年了，你哄我的那句依旧很有用，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告诉自己一定要勇敢走下去。

小时候，总是喜欢没有电的夜晚，因为那时没有电，你就会点一盏小煤油灯，放在小凳子上，摆在门前，又取来两张凳子，就这样一老一小在微弱的灯光下开始了她们的游戏。

 “奀妹骑着天鹅飞过来咯，”

你双手交叉，拇指紧扣拇指，不断地挥动手指，让影子投在锈迹斑斑的门上，一个栩栩如生的天鹅便从门的那边飞到了这边，逗得我哈哈大笑。

天鹅从那头飞到了这头，笑声从这头传到了那头，好像整个世界都笑了。

 “嘘，别笑得那么大声，吵到你姥爷睡觉了。”

你一只手指放在嘴边，很温柔地警告着我，我只能“咯咯”地小声笑着。

累了，你抱着我，摇着大葵扇，给我赶蚊子，还给我讲狼外婆的故事，我听着你的故事还听着躲在墙缝里的虫子“吱吱”的叫声，眯着眼睛偷偷的瞄了你一眼，你就带着点小怒气骂了一下，“你这鬼孩子，不是说累了吗？还不睡？”

那么多年了，我还记的你在灯下的一举一笑，一言一语，你映在墙上的身影比天鹅还要美丽。

 你可曾知道，灯下你微黄的脸泛着这世界最温暖的光，照亮了我本来伤感的黑暗童年。

谁说没有爸妈的孩子不快乐，我就很快乐，因为我有这世界上最好的姥姥。

我想迫不及待的向全世界宣布你是那么的好，你的存在是我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事。

如果时光不曾老去，姥爷不曾离去，我想我会一直快乐下去。

 “你走吧，跟着他们，去过好日子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可以那么狠心，你丢弃我的动作只是一个摆手，然后转身，将我关在门外，不管我在门外怎么哭喊，怎么用力拍打着咿呀作响的门板，你都不管不顾。

 我知道，自姥爷去世后，那屋子再也燃不起一盏小煤灯了。

患有精神病的姥爷把燃着的灯打翻，把你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给烧了，包括跟你住了几十年的姥爷。

自那以后，你就不再点过灯了。你亲眼的看着火越烧越大，拼命的拉着姥爷望外扯，可姥爷依旧发疯似的在大喊。

你抱着我冲出去时，姥爷就永远留在了那房子里了。

最后，你像姥爷一样疯了！你把所有的煤灯都扔了，关了电灯，屋子里就一片漆黑，不再有灯火，不再有天鹅与狼。

而我哭累了，还是跟他们走了，把你留在了那屋子里，留在了记忆里深深的灯火中。

如果时光不曾老去，你不曾老去，等我长大了，我会回来带你回到最初的灯火中。

 我长大了，回来了，可时光会老去，你也会老去。

你安静的躺在那里，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僵硬的你再也不会笑了。

我把电灯关了，点一盏媒油灯，双手交叉，紧扣拇指，挥动着手指，让影子变成一只天鹅，飞到你的身边。

 “你的奀妹很勇敢，吓跑了狼，回到你身边了。”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那些关于我们的灯影一直都在，在我那深深的记忆中，不曾尘封过。

每当我想退缩时，我都告诉自己，你说过我很勇敢，那么我就很勇敢。

 路灯下，我双手交叉，挥动手指，一只天鹅从路的这边飞到了那边。

 “奀妹很勇敢，她一定会骑着天鹅快乐的飞下去，从微弱的灯火中飞向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