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蓝的夜空中没有月亮,星星们扎堆聚在一起。已是后半夜,母亲房间的灯光透过窗户,照亮院子里一小片地方。房间里,母亲眯缝着眼睛盯着老式称杆上的刻度。盯了一会儿,她把称杆举高,就着灯光再次盯了上去。父亲坐在炕上,把方便袋的口子挣大,静静地等待着。
母亲叹了口气,轻轻放下称杆,伸手又摸了上去。老式称杆带着浓厚的包浆乌黑发亮,不知经过了多少双手的抚摸。链接称盘的三条铁链泛着深红色的锈迹,连带着称盘也锈迹斑斑。“他爹,你看看是不是五斤?”母亲把称杆递到父亲面前。“我哪能看到。”父亲连看都没看,把方便袋口一挣,“差不多得了,又不是外人。”母亲又看了看称杆,觉得也差不多,就抬起称盘把红小豆倒进方便袋。余下的几份,母亲学精了,她紧紧握住秤砣绳,只让父亲往称盘里装小豆。这样的确快多了,不一会儿功夫,该分的小豆就称好了。
达我记事起,家里就在用这个称。那时候,它可是左邻右舍的宝贝,谁家想称点东西都会来借。借东西嘛,自然要客气点,连带着我们家人的身份也跟着高贵起来。那段时间,无论我到谁家去玩,都能混点好吃的。一根红薯、半块玉米面饼子,如果正好赶上别人家来客人,兴许还能混上一块半块糖。在那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看到糖就已经很稀奇了,更遑论吃。那糖,根本舍不得一次性放进嘴里,而是用彩色糖纸包着,实在忍不住了才拿出来舔舔,甜味真是直冲心底。所有和我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就差留口水了。
我自然不能忘记,这些都是家里的称给我带来的。于是,我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着这杆称。无论谁借,我都跟着,生怕一不小心给弄坏了。别人用完,我第一时间拿回家。没事的时候,我就拿一片小抹布,仔仔细细地擦试一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好,各家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称,而我的骄傲也随之消失了。
又经过了多少年,这种老式的称逐渐被电子秤取代。但母亲并没有换称,依然还是爱护有加。我曾经建议母亲换一杆新式的电子秤,可母亲总说,“好好的,换什么换。”如果我把她逼急了,她会说,“这个称我们用习惯了,那电子秤你就是买回来我们也不会用。”
如今市面上已经绝迹了,可一直到现在,母亲依然还在用。许是的确用习惯了,但我觉得怀旧的成分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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