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8】习作［选做］
‘’快，快抽了他的裤带绳！’’王保长看到几个狗腿子手忙脚乱，大半天都制服不了那个上蹿下跳的青年。手中的红柳棍在地上使劲跺了几下，连声喝道。
听了王保长的话，一个瘦猴模样的狗腿子趁着青年分神之际，一只手迅速伸进青年的腰间。他两个指头插进青年的裤带用力一拉，破布条搓成的裤带立马断成了两截。没有了裤带的约束，青年那补丁摞补丁的粗布单裤，眼见着往下褪去，大半个屁股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下。青年赶忙用手提住了裤子，狗腿子们一涌而上，把青年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那个青年就是我爹，十八岁那年他被抓了壮丁 ······
爹被五花大绑地扔上牛车拉走了，我奶奶拐着小脚哭喊着追赶牛车，由于走的太急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她顺势抱住王保长的腿，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祈求他能够格外开恩放了我爹。哪知王保长非但不放人，还举起手中的红柳棍恨恨地砸在了奶奶的腿上。奶奶忍着剧痛就是不肯放手，王保长见状一棍捣在了她的额头，奶奶顿时被鲜血染红了半边脸。我爹眼睁睁地看着奶奶被打，气得目呲欲裂，他剧烈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挣开绳索的束缚，只能任由牛车载着自己走向未知之路。
牛车“吱扭吱扭”一路走着，走到西红屯庄又陆续上来了五个被抓的壮丁，到了史家屯庄的时候·，已经是七八辆牛车组成的车队了。七月的骄阳就像高悬在头顶的火盆，无情地炙烤着大地，路边的杂草了无生机地曲卷着干枯的叶片。一天只供给一碗玉米面糊糊充饥，身体极度缺水的人们，只能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趁着路边休息的时候咀嚼树叶榨取液汁解渴。虽然是饥饿交加，排泄却是少不了的事。每当这个时候，押送人员帮忙把裤子褪下去，完事了再帮着提起来。一天后到达了城里的集中地点，他们和提前到达的其他几十个人像牲口一样被关进了一间破败的大房子。
那间房子满地铺着干燥的麦秸秆，被捆绑了一天多的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麦秸秆上舒展着酸疼的躯体。即使条件再简陋，也比在骄阳下暴晒强多了，喝水不再是一件可望而不可求的事情，能照见人影的玉米面糊糊总算是赶走了极度的饥饿感。随着抓来的人越来越多，房间显得更加拥挤了，汗腥味，脚臭味混杂，空气极度浑浊。隔着门缝看着荷枪实弹的士兵，来来回回的巡逻，我爹在寻找着逃跑的机会······“嘘······”随着一连串急促的哨声响起，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头目吆喝着让大家到院子里集合。看着四五米高的土围墙，我爹顿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大家想不想回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看起来是刚刚吃饱喝足的样子。他泛着油光的嘴角叼着一根剔过牙的柴禾棍儿，一只手按在斜挂着的枪盒子上，半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周，大声问道。大家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没人敢出声。看到大家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军官接着说道：“想回家，可以啊！大家看到了吗？”他指着身后靠墙不远处立着的那根碗口粗的木头杆子，“谁要是能爬上这根木杆的顶端，我就放他回去。”
对于他的话大家不知真假，一个个面面相觑无人吱声。军官一看这情形，有点不耐烦了。“噗”，他噗地一下吐掉了嘴里衔着的柴禾棍儿，说道：“没人能爬上去，是吧？既然没人能爬上去，别说是我没有给你们机会。自己没本事走出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说完话他转身就走。
“等会，我来试试。”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队伍中传出，一位长相清瘦的男子闪身走到了队伍前头。
“哟呵！看来还是有人愿意早点回家·，行，你来试试吧。”军官一招手，立马有人拿来一只凳子，他一屁股坐下，对着出声的那人说道。
只见那人“呸呸”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两手抱着木杆嗖嗖嗖几下爬了上去。“好，好，好。”军官见状拍着双手连连叫好，“嗯，不错嘛！你下来站到一边。还有谁愿意试试？”那位男子按照军官手指的位置，满脸自豪地单独站到了一边。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紧接着又有人不断的出来挑战。许多人跃跃欲试，最终都没有成功，只有六个成功者站在队伍外面，剩下的人知难而退，没人再去挑战了。
“好吧，既然再没人愿意挑战，到此结束吧。”他侧过头对着那六个成功者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等等，我来试试。”我爹一看这个军官还真是说话算话，立马着急了，急吼吼地跑出队伍，对着军官说道。
“早干啥去了？”军官不屑的看了我爹一眼，他上下打量了半天，极不情愿地说道，“好吧，就给你一次机会。”说完话，他朝木头杆子的方向努努嘴，示意我爹赶快过去。我爹一看，大喜过望，他生怕军官反悔，小跑着到了木杆跟前。两手攀着，双脚一蹬，三五下就爬到了最高处，然后两手一松“哧溜”一下滑到了地面，他很自觉地和那六个人站到了一起。
“还有谁愿意来？”军官看着其他人，再次询问道。一看确实没有人再愿意挑战了，他掏出腰间的盒子枪挥动着，说道：“其他人都回房间去。”那几十号人心有不甘地看着挑战成功的七个人，一脸懊恼的神情，恋恋不舍地朝房间走去。看着其他人陆陆续续进去了，军官拿枪指着我爹在内的七个人，厉声喝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趴下，两手抱头。”
看着军官凶相毕露的样子，几个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不知所措。直到军官又大喝了两声，他们才赶紧趴倒，两只手抱在了头上。紧接着几个士兵走了过来，一人手里提着一副沉重的脚镣。就这样，刚才还面露喜色，为能早日回家而沾沾自喜的几个人，双腿戴上了生铁铸就的脚镣，使得他们断绝了逃跑的念头······
两天以后，十几辆马车载着抓来的壮丁，浩浩荡荡地走在去往张掖的路上。从押送人员的谈话中得知，他们这些人将被送往高台，做短暂的训练，然后去武威和西路红军作战。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红军，但是他们听说过红军是劳苦大众的队伍，私下里商量着如何能在到达高台之前逃出虎口。面对着沉重的脚镣与荷枪实弹的士兵，人们失去了逃跑的信心，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上天。我爹没有透露想逃跑的念头，但是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逃跑的机会，为了打开脚镣上的锁不懈努力着。
我爹最终还是找到了解开脚镣的方法，最有效的工具·就是用红柳树枝磨制成的“开锁利器”。“想不想回家？”他在多次验证无误的情况下，询问身边的人。“你有啥办法？”有人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你就不要问了，我有我的办法。”他不敢向别人透露自己的方法，以免被人告密。回家，是所有人的迫切希望，谁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呢！一辆车上六个人统一了思想，捉摸着最恰当的机会。
离高台城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恰好到了傍晚时分，路边有一大片玉米地。几个人交换了眼色，我爹用他自制的工具，打开了所有人脚镣上的锁。马车走到玉米地中间的时候，六个人同时跳下车，朝不同的方向跑去。头押送人员缓过神来，拉响枪栓的时候，他们早已隐身在了茫茫夜色中的青纱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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