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而优则仕

教而优则仕

和一位同事聊天，谈及的话题自然很多。生活、工作，家庭、单位，均有触及。不过，因为都是家长里短的事情，也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但是该同事一句“教而优则仕”的感慨，着实让人感到一丝怪怪的味道。众所周知，“学而优则仕”成为古代读书人借助读书实现咸鱼翻身的奋斗指南。世殊时异，如今这样的古语经过时间的淘洗，居然异化为“教而优则仕”。一字之差，意味迥然不同。尽管二者都事关个人的切身利益，但是其关涉的内容却发生很大的变化。

“学而优则仕”强调的“学”，即汲取知识，不断地丰富自己的人生——古之学者为己。当积累到一定程度，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思想的作用下，怀着经天纬地之志走出书斋，踏入社会，寻觅“舟楫”，进入仕途，以实现自己的鸿鹄之志。从本意上说，凭借自己之力，在丰盈自我人生的前提下，再以所学回馈社会，为社会带去福祉，这当是好事。当然，其间也不乏心怀不轨，为害一方的奸佞之徒。中国社会的发展，人类文明的演进，虽然劳动人民的创造起到关键性作用，但是士林中人在整个发展过程中发挥的积极作用是不可小视的。

如果不被刺鼻的功利思维裹挟，“学而优则仕”的思想对外界的灼伤力是有限的。相较于这种相对温润的求学思维，“教而优则仕”的思想所蕴涵的值得探讨的话题就丰富复杂多了。与“学”不同，“教”所指的对象不在局限于自己，更多指向的是第三方。而就“教”的本身而言，施动的个体如果真的是饱学之士，而且具备精湛的教的艺术，并能够游刃有余地驾驭教学的内容，且可以化枯燥为生动、变腐朽为神奇，那真的是当之无愧的“优”。很显然，教者要达到这样的高度，首先就需要其有坐的板凳十年冷的定力。只有沉下身子、静下心来，以严苛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工作，以精益求精的精神钻研业务，以三人行必有我师的虚心就教于大方之家，才可能术业有专攻。在当前的这样生态环境中，要有这样的精神境界，毫不夸张地说，不具备苦行僧、清教徒式的炼狱精神是很难的。诚然，对受动者来说，在自己成长的过程中，尤其是在人生的黄金期，在孜孜以求的关键期能够遇到这样的老师，实乃为人生的一大幸事。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在缺少大师的时代，不论什么样层级的学校，仅从教育教学的角度审视站在教学一线的老师，真正纯粹的，近乎清心寡欲地全身心投入到教学中，把教学从技术的层面提升到艺术的高度，并精心经营造福学生，是名副其实的优秀者可谓凤毛麟角。由之，不得不说“教而优”在现实境遇下其所折射出来的意味。教育行当曾经流行“好教师教育好学生”，仔细玩味，似乎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再反复咀嚼，并联系现实的教学现场，这句教育名言这样说——好学生成就好老师——可能更为恰切。之所以下这样的断语，古往今来教育领地很多鲜活的案例给出最好的注解。教育是双向的互动，投注的目的就是通过双向互动，受教育能够茁壮成长，健康发展，成长为具有独立思想、自由精神、批判思维和创新意识的人，即受教育的成长与发展是教育追求的终极目标。这样，受教育者自身的条件与素质很大程度上决定教育发展的走向。心智不全、生性愚钝者纵使教育者掌握再高深的教学艺术，也回天乏力。只有心智健全，具备可塑造的潜质再施与影响，才有可能达到预期。

既然教的“优与不优”一定意义上取决于受教育者，当施教者一切内外条件已经固化的情况下，要实现“教而优”唯一的路径就是施教者对受教者进行“敲骨吸髓”般的挤压。因为按照现有的评定教师优秀与否的标准看，对过程的评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才是好猫，即你所带的学生进入高层次的学校接受教育的数量，以及进入重点名校的数额。如果经过自己使尽浑身解数完成了升学指标，而且能够超出预期，就意味着名利双收的好光景距离自己不远了。反之，纵使你教学水平再高，你的教科研收获再多，在教学中再为学生喜欢，如果最后的指标没有完成，或者没有什么亮点，功败垂成，一切都变成虚无。对每一个站在三尺讲台者来说，因为生活圈子的相对封闭，能够帮助自己实现鸿鹄之志的机会和条件有限，学生成为自己最直接，也是最有效实现扬名立万的工具。正是深谙此道，自上而下、由内而外建立起一整套驯化和改造学生的体系，并根据既定的方向制定相应的配套措施，然后就是严格地落实每一个目标。从衡水的魔鬼训练到毛坦厂的梦工厂的加工，教育育人化人的最基本的要义被剥夺，取而代之就是学生成为待宰的羔羊、刀俎上的鱼肉，等到磨刀霍霍的施教者“施与极刑”。

显而易见，针对受教者的“塑造与改造”，教育的相关方建立攻守联盟，聚合成教育的合力，对受教育者形成合围之势。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经过集体“绞杀”，很多是可以达成所愿的。目标实现，就有了“加官进爵”的筹码。只要条件成熟，一旦机会到来，“黄袍加身”也就顺理成章了。很多在等待突围机会者看到这种既经济又实惠的捷径之后，他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可想而知，在这种近乎疯狂的思想作用下催生的结果就是，学生成为最无辜的受害者。

教育的精义本应该是纯粹的，但是一旦与“优而仕”相媾和，其意味就变得怪异起来。而要扭转这种畸形的趋势，剔除被附加在教育上面的功利思维是有效的方式之一。但是，以现有的教育生态看，要做到这些，真的“难于上青天”！

（安徽省霍邱县第一中学城南分校 陈士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