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
四月天出门的时候,跟我说:妈妈,你还是帮我想一些关于“我的烦恼”的作文题材吧。其实,关于这个话题,我们有过很多次对话。我还是建议他,设身处地想自己生活中面对的问题,才比较真实和有话说。
比如,你的作业总是写到半夜。显然,他对此很不屑。总想借鉴别人的故事。也只有我清楚,他虽然年纪不大,但烦恼颇多。更要命的是,竟然认为那些所谓真正的每天都要面对的烦恼,都统统搬不上台面。有隐私,有消极的东西,不适合展示给老师和同学们。
言下之意,烦恼也要挑高大上来写。这无形之中就又增加了一项烦恼给自己。只是他没有意识到。
还是关于写作文。命题:感动就在我身边。第一稿之后,被要求返工。我也觉得选材有些单一。就想起前段时间刚刚出来的新闻:一卖菜老奶奶收了百元假币后,一热心小伙子给了老奶奶一百块钱的真人真事。我觉得小伙子的行为真的让人感动。从内心来讲,我可能做不到。
我建议四月天将这个故事重新演绎一下,只是将卖菜改成了卖袜子。因为几年前我有一个熟人确实是在公园门口经历过,卖了一双袜子收了一张百元假钞的事情。第二天回家,说老师说不行,重新返工。
如果仅仅说开头、结尾、记叙、议论部分所占比例存在问题,完全有可能。但老师针对这个故事给出的结论是:“瞎编滥造”。可能老师也是觉得孩子确实是选不出像模像样高大上的事件。于是,更小范围内帮着框架了一个捐款的故事,重新写。
所以,是不是所有的故事大致有了一个方向。如果做好事,我们都可以去捡钱交给警察叔叔,我们都可以去敬老院帮老爷爷老奶奶干活。
这就是我们的应试教育。每一个随形的孩子,从小就被放进一个见方见圆、标准尺寸的模具。日积月累。有一天,终于可以脱模了。突然发现,大家出奇的一致。哪怕某天想穿一件跟别人不一样的衣服,都没有勇气出门,惧怕别人的目光。而理由仅仅是,你的衣服跟大家的不一样。于是,跟自己妥协。
王小波在《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中,描述了下乡时养过的一只惊世骇俗的猪。开头就说:如果人不去管猪,猪完全知道该怎样生活。它们会自由自在地闲逛,饥则食,渴则饮。春天来时,还会谈谈恋爱。但是人偏偏喜欢对动物和人进行种种设置。而且,“我”也没敢反抗。
他说: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我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
有多少人,有多迫切愿意做那只特立独行的猪啊!当然,包括我。但是不行。我们都做不到,宁愿做那沉默的大多数。有时候真的怨不得别人,我们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进入七年级后的每次家长会,老师都会提到关于男女生交往方面的问题。这也是青春期里谁都绕不过去的一段路。
我与四月天第一次比较深入地聊起来,是缘于他有一天回家,突然就问我:
“妈妈,你有暗恋过一个人吗?”
“当然,大概每个人都有过吧。”我说。
“你知道什么是暗恋吗?”我停了一下,反问他。
他很郑重地说:“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怕ta知道,又怕ta不知道,更怕ta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
我笑了笑:“你有喜欢的人?”
他沉默了几秒,淡淡地说:“谁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人。”
“是谁呢?我认识吗?”我趁热打铁。突然就想到一个比较假小子的同学:“我猜一下,不会是XXX吧?”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夸张。
他逃跑一样,连忙自我解围道:“哎呀!完了完了……我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于是,这个有点敏感的话题,最后在我俩的哈哈大笑中结束了。
其实,真的不用着急。人生的路那么漫长,你也不知道你的生命里会有多少过客。他们或走走停停,或以不同的方式存在于你记忆中某一天,一年,甚至一辈子。也或者仅仅是路过,一下子就不见了,没了痕迹。更或者,多年以后,别人提起的时候,你却已然想不起谁是谁。也许会因为曾经的谁,而一度质疑自己的三观及审美。
读书的年纪努力读书,恋爱的年纪面对爱情义无反顾。长大后,希望你足够幸运,能遇到自己想要遇到的人。慢慢等,不将就。努力读书,才会更多一些不将就的资本。她一定要有好的家教,好的修养。这一点很重要。如果缺失了它,不仅是一个人的不幸,更是一个大家庭的灾难。
有一段时间四月天喜欢上一种叫做酸梅汤的冷饮。出于好奇,我尝了一小口。“怎么样,好喝吧。”他问。“不怎么样,第一口,也是最后一口。”接着,我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包装上除了商品名称外,什么都没有。我问他:“你怎么不要求QS了?”要知道,他平时吃东西第一件事要看QS和生产日期的。他看着我,愣了老半天,说不上话来。遇见喜欢的东西,便没有什么原则可讲了。就是这样,真的没有其他的解释。
傍晚去好利来,给四月天买第二天早晨要吃的面包。推开门,就有一个服务员端着一小盘切开的蛋糕块儿迎上来,让品尝。一般晚上我很少吃主食,更不要说这种高热量、高糖分的西点。但怕拒绝让人难为情,就接过来一小块儿吃了。
在我挑第二个面包的时候,又一个服务员端了小盘让品尝。我连忙告诉她,刚吃过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不是刚才那个,换了另外一个品种。“好吧”,盛情难却,接着给面子。她可能也看出我对她工作的支持,想顺手接过我用过的插签帮忙扔掉。“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垃圾桶就在门口。
就在我算着手里两张券的余额,再拿一个大面包还是两个小面包的时候,她又来了。蛋糕品种又换了第三种。我抬头跟她目光碰上的一瞬,都忍不住笑了:真的不能再吃了。她一脸无辜:好吧。“对不起,谢谢哈。”不知道怎么了,还是莫名生出一些歉意。
结账的时候,我还在想:早知道这样,不吃都会伤害人,今天带四月天一起来就好了。他那么爱吃夹心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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