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擅长很多事情,却向来不会表达自己的爱。我也是如此,很少对爸爸说一声爱你。
年前回老家的时候弟弟的房子准备装潢一下准备结婚。
家里年代久远的老家具都搬了出来,准备处理掉。
我看着陆续搬出的物件,30年前老妈嫁过来时候陪嫁的箱子,里面还有几件做姑娘时候舍不得穿的衣裳,还有我们姊妹三个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传递下来的小衣服。
箱子木质刷漆的地方已经有些斑驳,皮质的暗扣也没有了往日的光泽。
母亲一边拾掇一边怀念,念叨着每一件旧物里承载的时光。
快要见底的时候,我看到了躺在箱子底部的几封旧信件,上午的暖阳照进来,不偏不倚给了这几封信一束光。
这是父亲写给母亲的信,然而母亲并不认识几个字,以前父亲寄信给她的时候都是一起做工的小姐妹读出来的,看到信件,母亲随手拿出来扔在一边。仿佛忘记了多年前曾经如此珍视并小心整齐的放在箱子里面。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打开了信封,泛黄的纸张上有父亲用圆珠笔写的遒劲有力的字。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这些字依然彰显了当初那个自信勤劳的青年细腻的另一面。
信纸上写着不要担心家里,一切都好的,大女儿也好,二女儿也好,小三子也好,双抢不用回来,自己能忙的过来,自己在外面要吃饭,要注意身体。
诸如此类的话语,简洁朴素,我翻阅了好几封信,跨越了好几年,没有一封里提过爱情,但是每一句朴素真诚的关切都类似爱情。
我看着父亲忙碌的身影,陷入了回忆。
这时的他60岁了,因为常年的劳累,肩膀一边高一边低,背也驼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年轻时健美运动员一样的风采了。
我记忆里的父亲,多么勤劳,多么强壮,多么正直,多么节约,多么乐观。
父亲有6个兄弟姊妹,小时也是读过一些书的,12岁的时候父亲的父亲去世了。
那个挣工分的年代,少了家里的顶梁柱,剩下的全都是嘴。父亲也被迫放弃了学业。
开始捡粪,下田,甚至讨饭。
父亲舍不得每一双鞋,他说他在寒冬腊月穿着露出脚趾的草鞋挨家挨户讨饭,那时候脚真的很疼,做梦都想有一双好鞋子,他说的好鞋子就是不漏风的鞋子。
一个清苦的童年,艰难的长大,让他十分擅长务农,也对土地有很深的感情。
印象里他总是早起,大概4点左右就会起床,担水,扫地,收拾然后去他离不开的土地上劳作。
对于很多现代人来说,他这样的效率大概一天能比的上别人三天。
然而土地并不是每次都很慷慨,我的父亲总是洒下很多很多的汗水,但是收获的总是很少。
即使大丰收的年份,也通常会遭遇粮食没人收,种植的东西没有销路的困境。
他靠着双手成家建房,也因为随着孩子的降生,家里越来越困窘。
他只得去村里的石子场打工,每天成百上千次的挥动锤子,跟坚硬的山石硬碰硬。
这样大体力的劳动,让他的肌肉也练的像是大理石雕刻的一样。
不过石子场的伙食不好,很少有肉食,有白面馒头已经是很好的了。
通常他不会全部吃掉,哪怕是真的不够,因为那年我才三四岁,每天傍晚太阳快要落下山的时候,我都会靠在院子铁门旁边等着我的父亲给我带回来半块白面馒头。
当他回来的时候,会用强壮的胳膊把我高高的举过头顶,转几个圈,然后从黄色的安全帽里变出半个雪白的馒头。
随着孩子越来越多,我的母亲只得也远走他乡出去背包卖小货。
我的父亲留在家里务农,打零工,和照顾三个孩子。
日子如此清贫,我们三个却没有走他原先的老路。
我的父亲母亲拼劲全力让每一个都念完了大学。
直到现在三个儿女都在城里买了房子,他依然没有改变当初的节俭勤劳。
依然早上5点左右就起床劳作,然后徒步40多分钟去给厂子当门卫。
他甚至不让自己休息,工作室单休,哪怕一周只有一天的休假,他也会无缝衔接找个兼职。
他总是爱沉默。不爱说话,我的母亲说他就是闲不住。
然后又很自豪的跟我说:”我这啥都不缺,你爸每个月的工资能养活我咧,还能给宝宝们封个大红包。”
母亲笑了,我们也笑了,笑容里,是对我父亲的爱和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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