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感叹,世间是不是真的再无美好的爱情,一切美好的爱情都在书里,都在电影与电视里,我想说,我是真的见过最美的爱情的,只要是你,不管能相守多久。
那时我还在医院上班,一个骨外的朋友,知道我的男友是位军人,还能写点小玩意,执意要我去认识一下她们科室的一位病人。她告诉我,她们科室的那位病人曾经也是军人,现在他的生命在倒计时,他很有故事,让我去交个朋友,或许还能有题材可写。
我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去了友人的科室,友人说的病人住的是小双人间的病房,当时只住了他一个病人。友人一进病房门,就拉着我直把我推到病床前,笑着说,你们可以做朋友。我一看,病床上靠墙半躺着一个二十八九岁,浓眉大眼,英俊无比,满面都是笑容的大男孩。如果不是友人告诉过我,他的生命在倒计时,我真看不出他是个病人。
他告诉我他的名字,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书峰,并伸出手和我握手,我也告诉他我的名字,得知我姓李,笑得更温柔了,真的,是那种很温柔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的那种。他说,他一见我就感到特别亲切,他的夫人也姓李,我可是他名副其实的妹妹,不做朋友,做兄妹岂不是更好。我和他就那么相熟了,一见如故,他真的就像是我的大哥哥一样。
为了不打扰他睡午觉,我告诉他,我晚上下了班再来看他,再来好好聊天。
晚上,我特意去了医院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束花。当我再次走进他的房间的时候,病房里还有一位女人,也是差不多二十七八的样子,也是一样的笑容满面,只是女人是个孕妇,大概七八个月的样子。女人笑着说:“你大概就是今天来的小妹,你大哥都说了一下午了。”看着我手里的花,连忙接了过去,又说:“难怪你那大哥念叨你一下午,你真是个有心人。”
我那刚认识的大哥,晚上并没有躺床上,他坐在了轮椅上,轮椅旁边还有一副拐杖。他笑着请我坐下,又让那女人在病床边也坐下,他指着我介绍:“今天刚认识的小妹妹,和你同姓,是不是很有缘?”又指着女人对我说:“这是我太太,也是你姐姐。”又瞧了瞧我说:“为什么刚才你姐说你是有心人,因为来看我的人都是拿的吃的,只有你送了花给我。”
我一副不解的模样,大哥解释到,来看他的人太多了,东西哪里吃的完。他自己喜欢花,他太太
更喜欢花,他一直想找机会自己出去买束花的,不成想我竟送了他花。他笑着说:“真的谢谢你的花,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我借花献佛了。”我一阵惊喜,祝福姐姐生日快乐!
我找了个由头出了病房,直奔医院外的蛋糕店。我想要个生日蛋糕,可是我没有订制,只能第二天才有,我看到店里还有一个生日蛋糕,但是店员说那是别人订的,我就说,能不能先卖给我,你们再重新做一个,我一直软磨硬泡,终于拿到了生日蛋糕。我又一次来到了病房,大哥哥看到我手上的蛋糕,一拄拐杖站了起来,一只手扔了拐杖,一把握着我的手,连说谢谢谢谢!我笑说,不打扰他们安安静静的过生日,明天再来看他们。姐姐也过来拥抱住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拍拍我的肩。我就这样认识了我生命中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的两个人了。
认识他俩之后,我只要休息,便会去他们的病房,断断续续的,我知道了他们的故事。故事是大哥讲的,如果有出入,姐姐会纠正,讲故事的时候,大哥会靠在病床上,而姐姐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头靠在大哥身旁,毫无顾忌的手拉着手。
大哥比姐姐只大了不到一岁,他们俩从小就定了娃娃亲,从小就玩在一起,到懂事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避过嫌,那时也有人笑话,但是他们就是认定了,不管别人说啥,他们依然青梅竹马着。大哥是个典型的大大咧咧的男孩,学习成绩马马虎虎。姐姐是典型的邻家小妹模样,长的漂亮,性格又好,温温柔柔,学习成绩还好。从小学到高中,他们从来没分开过。说来也巧,大哥学习成绩没有姐姐好,可是每次面临最后考试时,大哥都会和姐姐考进同一所学校。只是在高考后姐姐读了一个师范学校,大哥落了榜。大哥在那年当兵走了,部队是广西的。
从来没有分开过的俩人,开始了书信往来的异地恋。他们在信中说尽了这世间的情话,憧憬了一切美好的生活。姐姐在学校努力的学习,优秀的她不乏追求者,她都只说,她有男友,是个军人。大哥在部队也是一样努力拼搏,他提了干,他努力的让自己能配得上姐姐。
姐姐毕了业,她分回了老家的母校,在老家,姐姐一边教书育人,一边还照顾着大哥的父母。大哥在部队发展的也很好,他们记划再过两三年,等一切先稳定,等部队同意了,他们就结婚。可是也许老天爷都妒忌他们的一帆风顺,大哥在一次执行排雷任务时,地雷爆炸了,大哥失去了他的一条腿。大哥很喜欢部队,可是他也不得不转业。
大哥也回到了老家,失去一条腿的大哥只能拄着拐杖走路了。那么爱完美的大哥,那时不知是怎样的,失意,痛苦,煎熬,折磨。姐姐倒是一句话都不说,就那样陪着他。等到大哥过完了那段最低沉的日子,姐姐说,我们结婚吧,我们爱了这么多年,我们该结婚了。
等到姐姐说了结婚的事,大哥在忽然间却自卑了,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姐姐了,他曾努力让自己能配的上姐姐,命运又一次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开始逃避了,他开始攻击姐姐了,说着最难听的话,只为了能让姐姐离开他。姐姐一如既往的还是关心大哥,一点都不退让。她用她的柔情攻击他的恶语,他还是败了。
但是不知道一个人的命运,究竟会经过怎样的折磨,老天才会放过。平淡的日子还没有开始,大哥有一天觉得心里难受,送往老家的人民医院检查,老家的医院检查一番后,建议送武汉治疗。
在武汉检查后,查出了是肺癌,手术做的很及时,医生告知,只要癌细胞不扩散,不转移,情况还是很好的。做手术的日子姐姐请了长假,以未婚妻的名义照顾的大哥。在这次手术后,大哥又恢复了他暴脾气的样子。这次,他认为真的不能再拖累姐姐,他让姐姐走,让姐姐滚。用语言攻击,用拐杖攻击,用尽一切旁人都看不下去的方式,只为能求得姐姐的离开。
姐姐还是说,她不会离开,此生只爱了一人,她就是要和他结婚。姐姐拿出几年来俩人所有的书信,一封一封的读给大哥听,姐姐哭,大哥也哭,然后俩人抱头哭。姐姐说,等大哥好好养病,养好病后俩人还是要结婚的。信里曾经说过的情话,她要大哥在有生之年亲自一句一句说给她听。如果大哥在好了之后,还是决定不结婚,她就直接住进大哥家去,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人。此生她是不可能再爱上别人的,她只要和大哥在一起,她能面对所有的一切。 她要争取和大哥在一起的所有日子,不管结局如何,她只要大哥。
大哥再一次投降,他积极配合治疗,他也想早日康复,面对那么深情的姐姐,他不想逃避了。因为姐姐说过,此生只要他,也只能是他,不管未来的日子有多长,只要是俩人陪伴的日子,便胜却,人间无数。
在家人与姐姐的照顾下,在大哥积极的心态下,在检查了一切指标后,医生说他们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未来的路长着呢,美好的日子多着呢。姐姐只想要一个简单的婚礼,只想过俩人平淡的生活。大哥知道姐姐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浪漫的人,还有哪个女孩不会希望有个难忘的婚礼呢。在大哥与大哥家人的策划下,他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祝福的人群一波又一波。那个婚礼真的很令人感动,这句话是姐姐说的。
婚后他们每天都过着开心的日子,大哥每天都会想出一些浪漫的东西,来逗姐姐开心,每天都读情书,更开心的日子是,姐姐有孕了,她要做妈妈了,大哥也要当爸爸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好像都在向他们靠拢,他们畅享着这来得有些迟到的幸福,他们以为苦尽甘来了,他们只愿这平淡的幸福能一直继续下去。
可是命运这个东西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幸福的日子实在太短暂。大哥在一次复查中,被检测出癌细胞扩散了,当时医生也没有想到会扩散的这么快,那时他们的孩子在姐姐肚子里还只有五个月。在这一次大哥做了详细的规划,他让姐姐打掉孩子,他说自己命不久矣,已经不能陪伴姐姐了,不能再留下孩子来拖累姐姐的后半生。他希望只和姐姐两个人一起走完剩下不多的日子,不要孩子,在自己走后,姐姐能没有牵挂的再嫁。
这一次姐姐再也没有温柔,和大哥吵了一架,说她早已经做好了会有如此结果的心里准备,说孩子就是上天赐给她最大的礼物与安慰,她曾经以为俩人不会有孩子的,但是她们有了爱的结晶,她是欣喜若狂的,现在孩子都五个月了,她怎么可能会打掉?还说,如果大哥走了,她怎么可能还去爱上别人,现在有了孩子,孩子就是她的一切,余生没有大哥了,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寄托的,她一定要为大哥留下这个孩子,留下大哥的血脉。还让大哥别再操她的心,她只希望剩下的日子,三个人快快乐乐的,把每一天都当成一年或者十年来过。
他们又开始了在医院相互陪伴的日子了,癌细胞扩散的程度远比医生预期的还要糟糕,先是住的胸外科,再就是骨外科。在认识我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我们医院住了两月之久了。大哥告诉我,他现在住的病房本来是个双人间,但是科室一直都没有收过其他的病人进来,他是真的很感谢科室的医生与护士的,要知道,那时每张病床都紧张的不得了,科室为了能让他们俩单独的在一起相守最后的岁月,在走廊上都加了床,硬是没收治一个病人进这个双人间。大哥给我讲这些的时候,始终都是面带笑容的,他和姐姐始终都是握着彼此的手的,俩人的眼神也是时不时的就会笑意盈盈的互相对望一番,大哥就会痞痞的笑,姐姐便会羞涩的笑。
大哥还对我说,妹啊,这就是最好的爱情了,你和你的兵哥哥一定也要好好的,你们一定不要有大哥这么多的波折。你看,你大哥虽然活的不是太久,但是世人不能得的,你大哥都得到了,此生无憾了。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姐姐,早知她如此固执,我何必还浪费了那么多和她吵架的日子,所以我必须争取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能多陪你姐姐一天是一天。
大哥的病情已经到了再住院都没有意义的时候了,他的家人把他接回了老家。走时,大哥让我一定不要忘了姐姐和他,还说如果他能撑到孩子出生那一天,一定会给我消息,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他和他的孩子。
科室里每天都忙忙碌碌,有些思念只能用忙碌来麻醉。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我收到了一封陌生地址的来信,那是大哥老家的地址。信是大哥的大哥写来的,他感谢我在他弟弟最后的时刻里给予他的帮助和照顾,说我的大哥最终还是没有看到他孩子的降生,大哥走时是面带笑容走的。给我的来信,一是告诉我大哥已离开,二是告诉我,姐姐已经平安的生下了孩子,是个男孩,孩子很健康,三是在信封里给我邮了几张大哥的相片,每张照片都还过了塑,希望保留的时间能长久些。
日子总是过的忙忙碌碌,也有些兵荒马乱,我终是没有亲自去看一眼大哥的孩子,时日越久,我越是不敢去。再后来的我只能每每翻看大哥的照片了。如今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哥也只能活在我的记忆中了,我也只能说,我见过最美好的爱情,不关乎于别的,只要是你,只能是你。不关乎于多久,只要是和你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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