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将至,秋叶凋零,锦如常生活,只觉季节倏忽而过,不觉间年岁增长。什么是时光?时光是我们穿上的衣服,却再也脱不下来。
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脑上一些节目极尽搞笑技能的娱乐大众,锦面部表情变换,如浮光掠影,瞳灯明灭,表演结束,锦不经意看到镜子里一个男孩表情扭曲,渐渐规整。锦关闭屏幕感觉一丝寒意充斥屋宇,锦不觉轻轻蜷缩成一团,内心沉寂,原本流光溢彩的记忆与世界渐渐褪去色彩,仿佛一部陈旧的黑白电影。锦把背后的帽子扯到头上,遮盖眼眉,世界顿时一片黑暗,某种悲伤被莫名迸发,恐惧、孤独、迷失、寒冷,锦肢体颤抖,眼睑紧闭,感觉一丝湿润沁透眼睑........
锦不知何时遁入一片荒原,苍原茫茫,雾色漫天。视线渐渐明晰,神志慢慢清醒,一栋老房子,一棵老槐树,一处喧闹黄昏,燕子在春天的暮色中飞舞,白色的鸽子在黄昏的瓦房顶上发出咕咕的声响,似在探讨着什么家长里短......锦的眼瞳是黑色的,漆黑而透明,世界暮色弥漫,恍惚中仿佛可以看到篝火燃烧,锦只是低头,坑洼不平的土地上,四个板凳,一副棺木,小小的堂屋挤满了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喧闹,此刻却是寂静的可怕,呼吸的声响亦如此微弱。锦感觉头缀千斤,俯仰无力,只能安静的用力靠墙站着。三个叔叔、姑姑与其从属及一众兄弟姐妹,安静的暮色中,锦可以闻到炊烟袅袅的香气。奶奶得了癌症,发现时已是回天无力。灾难、天灾人祸,仿佛某种诅咒,一旦缠绕着你,必然刻骨入髓,侵染家族。
噩耗与悲伤接二连三,本来朝气蓬勃的家族,仿佛枝叶茂盛的大树,只是冥冥中一阵阵风雨,一夜之间枝叶凋零,根须凛然。奶奶伫立昏黄暮色中,橘黄色的灯火中,她一脸虔诚,神佛礼敬,那些神享受香火供奉,那些人只求宿世安宁。
香火弥漫了她的眉眼,伫立一旁的锦看到她皱纹斑驳的脸庞被一滴滴泪水侵染,她的神情依旧虔诚而坚毅。她说她了解神性,她一世要强,一向专断,纵然四世同堂,没有人敢对她的决定有一丝质疑。她在霞光绚烂的晚景中,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他们有的到了不惑之年,有的到了而立之年,他们眸光坚定,面容侵染风霜,他们在这纷繁人世中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他们有的在蹒跚学步,举步维艰,他们有的在孜孜求学,他们脸庞纯真,眼眸纯净。她的目光落在蹒跚学步的孩子上,露出满目慈祥的笑意。你们活着,活的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希望,我老了,病痛缠身,时日无多,我一世求神拜佛,他们也是我的亲人,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我去追随他们,换我们一家世世平安。奶奶语气温柔而坚定,夕阳沐浴在她皱褶满面的脸庞上,锦感觉一股盛大的悲伤沁透肺腑,转目而望,寂静中响起哭泣的声响,泣不成声,唯有锦的世界黑白而沉静。
我不行了,我想看着你们为我准备葬礼,不用哭,也不用劝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老了,我只能做我能做的,我只能相信我能相信的,我不苦,我只是怕你们受苦,人人有命,命由神明主宰,我用我这身残躯,完成我的信仰,帮助我的孩子,我是幸福的。奶奶说完,起身走入里屋。
哭泣声渐渐如潮水停止,世界仿佛恢复秩序,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炊烟袅袅,孩童喧闹,大人们打算着孩子们的将来,自己的世界,悲伤的寂静,寂静的喧闹,哭泣的笑声,锦伫立墙角,感觉莫名的迷茫与矛盾,尚且年幼的我们总是不明思想,不知表达,不敢站立或坐下,只能僵硬的默然一旁,内心呐喊,听着只能自己听到的沙哑哭腔,沉睡,清醒,迷茫,矛盾成长,为了某些原因,我们做一些事情,无关痴愚,只为信仰。
葬礼如期举行,上好的木材打制的上好棺材,雕纹精致,肃然而神秘,漆黑而盛大,奶奶坐在堂屋,堂屋坐满了人,寂静中唯有修饰棺木的声响,规律而自然的响动。奶奶穿着为自己准备的寿衣,衣饰是素艳的,他们知道她会清醒着于某一时间下葬,生者的葬礼,许是时间推移,渐渐所有人觉得理所当然,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为老人准备最好的葬礼,最珍贵的送行。生活如旧日般亲切,看电视,喜欢独处,宠爱妹妹,尊敬家人,但是看着它们,看着奶奶,锦突然感觉如鲠在喉,不能继续下去,但知道自己无法阻止它们。
在寂静的黄昏中一场雨过修饰棺木的声响停止,夕阳如旧日辉煌而绚烂。奶奶即将入殓,她顺从而坚韧的垂首,在命运面前,她从来没有丝毫怨言,看着子女为自己为自己这个家忙碌,她感觉忧伤,命运为何让所有不幸降临自己家中,我要声讨,向天声讨,在子女的搀扶下她颤巍巍的起身跨入棺木。锦如旧般感觉自己可以理所当然的回去睡觉,落雨过后天际一片霞光璀璨,走出门口不远妹妹在路边水湖旁和鸭子及小伙伴玩耍,锦感觉疲惫看着妹妹纯真的笑容,锦想只有她不知道自己的奶奶即将活埋,如果知道她会不会亦觉得自己奶奶的活埋是理所当然。重要的是,她信任我。
锦与妹妹行走时看到前方叔叔的背影,疲惫而高大,锦在后面小心翼翼不想让它发现,遇路人沾亲带故路旁嬉笑家常,锦听了几句就告辞,它们都觉得这是好事,所以都等着那一刻到来,无人不妥。回家,家门已开,轻掩的门中泄露出光影,锦的叔叔开门进去了,锦还是不想让他发现,锦走上家旁的草场,绿草齐腰,白絮起舞。锦突然看到叔叔的身影走上草场,两人四目相对,叔叔面色疲惫而晦暗,仿佛瞬间苍老几十岁。锦与叔叔相见并无不妥,叔叔也许累了,坐在锦身旁,依旧亲切而熟悉,锦与叔叔阐述想法,叔叔奇怪的看着自己,锦知道它们不会理解,但锦必须这么做,纵然最后它们都恨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它们都信任叔叔,锦也相信,只是锦一向理智,纵然可能这些理智会毁了自己。锦无法确定自己要报警这一说的后果,锦小心的后退,其余两个叔叔似乎听到了什么,亦从草场外走来,锦不知道迷信
的力量,锦恐惧它们会突然不顾一切阻止自己,甚至杀了自己,锦很恐惧,故做镇定的和它们对峙,它们依旧和以前一样只是复杂的看着锦,静默的草场,辉煌的夕阳,雨后的清冷,村庄特有的鸡鸣狗吠的寂静……
你爱一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声质问中锦从噩梦中惊醒,衣衫单薄,清冷刺骨。锦手触及沙发,一片湿凉,锦看着自己泪水侵润开的布面,脸颊一片湿冷,凉意更甚。恐惧,孤独,寒冷,锦想用什么温暖自己,思虑良久,周身只有自己一人,打开通讯录和人说,吃饭了吗?发完后更觉空虚,我爱一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能温暖我.......锦瑟缩着身体,片刻,屏幕光亮明灭,正要去吃,锦看到屏幕上的话,轻轻放下手机,再次抱紧自己,压抑的哭泣,泪水干涸,锦听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沙哑哭腔再次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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