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攀登,直到我透过一个圆洞,看见一些美丽的东西显现在苍穹。于是我们走出这里,重见满天繁星。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怪事,诡异的事。这就是我想讲的故事。
01
我是十二步骤互助协会的一员。
我曾经是个瘾君子。不是海洛因,上帝啊当然不是海洛因,也不是PSD,只是大麻,普通的,每个二十出头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小伙子在大学舞会里都会吸上一口的大麻。可问题是,我已经三十了,我甚至可以自豪的说在伦敦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些蛇头藏匿的位置——虽然知晓这些也没什么值得自豪的。
直到我的母亲哭着求我去戒毒。
我不得不承认,那段日子简直是地狱。
从此以后,为了避免二次上瘾,也为了帮助和我有着同样经历的人们,我参加了十二步骤互助协会。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参与到这起匪夷所思的怪事中来的原因。
那天我在半夜接到了一个电话。
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尤其是瘾君子和酒鬼,在一天之中的夜晚是异常脆弱的,想去沾染什么东西的念头会将他们逼疯,这个时候,很多保有良知的人会选择拿起电话请求帮助,我已经习惯半夜将手机放到枕头边,然后在一秒内调整迷迷糊糊的声音。
但这并不说明我会欢迎这些不请自来的电话,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可是半夜,请让这个可怜的人休息一下!尽管如此我能在任何时间念出教科书式的台词:“你好这里是十二步骤互助协会,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电话那边的声音冷静沙哑,虽然有烟嗓,但可以说非常有磁性:“额,克利切,我是说我,我觉得我需要帮助。”
听上去这个人有点犹豫,但仍获得了我的好感,你不能指望一个瘾君子有多大的自控力,说实在的,我还接到过上来歇斯底里的求助电话,和他们相比电话里这个人简直是一位绅士,虽然他的口癖超乎寻常的怪异。
“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您吗?”我问。
“克利切,克利切大概需要。。克利切刚才吸了一点大麻,我。。我想我需要帮助,是的,我要戒毒。”
对方是十分混乱的,内疚感和内心的诱惑是每个有保有良知的人都会面临的深渊。
“没问题。我们每周三有互助聚会,周五有一次心理咨询,周六有一次经验分享,您明天到西敏寺2街115号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明天?不行,来不及了,今天可以吗?就现在。你能现在过来帮克利切吗?”
现在吗?
我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非常棒,新的一天已经到了,我如果现在出门应该可以呼吸到最清新的空气。
好吧我已经习惯这种事情了不是吗?
于是我从床上爬起来,一只手穿袜子,一只手找纸笔:“我应该去哪里见您呢?”
对方很快报给我一个地址,我谨慎的看了看,是白沙街的一座孤儿院。
应该没问题,我安慰自己。不是什么路边的电话亭,不是什么垃圾站,也不是三年停厂的废旧工厂,只是一家孤儿院,能出什么问题呢?
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02
对方正在白沙街孤儿院的门口等着我。
该怎么描述好呢?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搞艺术的,身板瘦瘦小小,一蓝一黄的眼睛像是波斯猫,眼神竟然也如同猫一样略微躲闪,终年的精光藏匿在眼角里,睡帽上别着一支长长的羽毛,宽松的睡衣呼呼啦啦,显得他人更瘦小。
看起来十分冷静,没有刚磕完药后的恍惚亢奋,脸上也没有红晕——不是我想象中见了鬼的样子。
“你好,”我微笑着伸出手:“我是十二步骤协会的。”他碰了碰我的手,上帝啊他真瘦。
我默默跟着他踏上孤儿院楼梯,“这是卧室,”他指着走廊最里面的一个门“那是我的画室,我们在画室里说吧,画纸让我感到平静。”
“好的。”
我意识到他既是画家也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因为走廊里挂着他和孩子们的合照,圣诞舞会,感恩节火鸡,以及国庆日的祷告,他是个受孩子们欢迎的院长。
画室里四面墙都挂着未完成的画作,画架子零零碎碎堆在角落里。“哦你就是那个擅长画人物的画家,那个最近特别出名的画家,我曾经在杂志上见过这幅画。”
现在这幅画就挂在他的画室里,那是头戴兜帽的年轻雇佣兵在擦着他的弯刀,刀锋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额是的,我叫克利切 皮尔森。”
其实他大可不必带我来这里,毕竟这里这么私密,而互助协会的原则是匿名。但也说明今晚在他身上发生的状况让他措手无措。
我们坐在画室仅有的两把椅子上。他端来两杯牛奶,甚至还微微冒着热气,我猜里面肯定放了蜂蜜——不愧是孤儿院院长,照顾起人来相当的贴心。
“那么,”喝了口牛奶,他问:“通常的。。。我是说那个流程是什么样的?有什么步骤吗?”
“通常,”我向他解释道,“我们会慢慢的教会您抵抗诱惑的十二个步骤。同时,通常我们都会建议对方,将库存全部丢掉。最好是不要再碰。”
“库存。。”能非常明显的看出来,皮尔森先生的脸有点不自然的扭曲。
“是的,”我解释:“请把它看成是一种仪式,一种您决心重新生活的仪式。毕竟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自己内心的决定。”
“好吧。”他摸摸牛奶杯的边缘“通常我不需要大麻,我是说,我不是瘾君子,有的时候,在仅有的几次使用中,它会给我作画的灵感。”
“我听说很多艺术家会有”,我委婉的暗示,“会有这样的历史。”
“是的,有些人会,但是我。。”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没有上瘾,我大学的时嗑药的次数都比现在要多的多,我敢和你打包票,你真该去看看一下我那操蛋的大学时光。”
“那绝对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我笑了。可你为什么要半夜急切的要求互助协会的帮助呢?我默默地想,他看上去确实不像是瘾君子。
“走吧,”他说,“我的,库存”这个词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吃了一公斤鲱鱼罐头,“在我的卧室。”
我们把几小袋粉末用盒子装起来,埋到了孤儿院的花园里。
03
做完这一切后,我和他重新回到画室,喝起了冷掉的牛奶。看着一屋子的画布,那个疑问不知不觉的从我的口中跑出来:“您为什么要这么急切的要求帮助呢皮尔森先生?您应该没有上瘾历史,据您描述,您并不依赖于它们。我并不是说嗑药是件好事,它应该是被打到第五层地狱的原罪,我是说,为什么这么迫切?”
“你问我为什么?”他垂下了双色的眸子,“因为我出现了幻觉。”
“幻觉吗?”
“是的,幻觉。通常幻觉给我灵感,我看见蔚蓝的大海,美艳的巫医和高傲的火枪手;我看见亚瑟王的盔甲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以及梅林挥舞魔术棒时的奇妙色彩。我不讨厌幻觉,相反我欢迎它们。但这次真的过火了。”
“第一次我看见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雇佣兵,他说他叫奈布 萨贝达,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弯刀,拥抱我的时候我觉得会被戳死。”
“然后呢?”我问。
“然后我喝了一杯伏特加上楼睡觉了。”
“第二次我又看见了他,他换了一套衣服,是红色的,看上去像个游戏里的刺客。我象征性的夸了一下衣服,他兴奋的扑过来和我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话呢?”
“庄园,逃脱和对不起,我对上帝发誓,这些词我一个都听不懂。我把他画了出来,以为这样幻觉就会消失,可事实上他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我明白他为什么坚定的要寻求帮助了,即使是灵感源泉也不行,因为他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
“你知道吗,我也曾经有过像你一样的经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持续保持清醒,那些东西就不会困扰到你了。我去把牛奶再热一下,它会让你感到平静。厨房在哪里?”
“在楼下。事实上,就在刚才,我又看见了那个家伙,然后我立刻给你打了电话。我要有所改变,现在立刻马上,一刻钟都不能耽误。”皮尔森先生说。
慢着,刚才?
“皮尔森先生,您说的雇佣兵,是不是绿色兜帽,黑色紧身裤,手上有护腕,嘴角贴着创可贴,还会吹口哨打响指的年轻男子?”我盯着画室门口。
“是的。”皮尔森先生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牛奶。
“你看,即使你再怎么安慰我,我还是能看到他,他就在门口,现在正恶狠狠的看着你。”
“不,这不是幻觉。”冷汗从头上流下来,我费了好大劲才不让自己的牙齿打颤:“我也看见他了。”
“前辈,”那个绿色的叫奈布的年轻男人说:“你宁愿和陌生人谈心都拒绝接受我,我很伤心,非常,非常伤心。”
我和皮尔森先生面面相觑。
下一秒,我抓起车钥匙扑向大门,皮尔森先生则是直接把牛奶杯扔到了那个人的脸上:“随便找个什么东西把克利切的库存挖出来,你这个烦人鬼,那些可是克利切两幅画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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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经历在我的志愿者生涯中绝无仅有,我意识到它应该被记录下来,而刻意不去追究其原因。
在意识男人身份诡异后,我选择了逃命,而心疼大麻的院长却只想揍这个臭小子一顿。
相信我们的好雇佣兵奈布 萨贝达先生从不轻言放弃。
哦可怜的院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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