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傻瓜”之间的72小时猫鼠游戏。
文
刘德华扮演的华,是一个深知如何利用人的盲点(恐惧和自私)完成各种盗窃计划的贼,刘青云扮演的何尚生,是一个聪明无畏又非常有同情心的警察,从最开始的斗智斗勇,到最后联手破获大案,警匪之间的惺惺相惜和互相博弈,在香港狭小的城市空间里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如同影评集《别来无恙》的评价:一部浪漫史诗电影。
杜琪峰将时空刻意压缩,为这场追捕与反追捕的游戏营造了强烈的紧促感,这种紧促感又与两人斗智时的不紧不慢形成巨大反差,似乎他们被抽离于世界之外,在忘我的享受着游戏的乐趣,隐匿在黑暗中的其他人只好充当陪衬,很显然,诺大的舞台此刻只属于他们两人,灯光追随着孤绝的背影。
但其实这种强烈的对比暗示了他们的边缘人身份。(很奇特的设定:边缘人成为焦点)何尚生是一名谈判专家和破案高手,全心铺在工作上,但因为从不溜须拍马,又喜欢当众顶撞上司而被调离原单位飞虎队,下放到无能的黄启法手下任职(有个细节是他飞虎队的旧属依然叫他长官)。
刘德华是逻辑缜密、布局精巧的侠盗,但患有癌症晚期顶多只能活四个星期,还背负着为身为国际大盗的父亲报仇的重任。
他们游走在主流规则之外,但却绽放出了最绚丽的华彩!这是杜琪峰对社会现实的控诉和批判,《暗战》注定是一次带有悲情色彩的浪漫主义宣泄。
何尚生曾有三次机会把华抓回警局,但都被华成功逃脱,在前两次中,二人在车里的位置有一次互换,这其实也暗示了他们相似的边缘人身份,正是这种相似,使得他们可以敏锐的洞悉对方的心理活动,达成深度理解和认同,继而促成联手。
在最后一次抓捕中,华在车里对何尚生说:“什么时候死,怎么死我都不在乎,只是不想死在警局。”何尚生懂得华的骄傲:既然你想留有尊严的离开人世,好,我“放你一马”。
因为这一层懂得,让本片的内涵变得更加丰富和立体,它脱离了非黑即白的二元对峙,而去追求一种更高的、更具有普世价值的人性光辉,为“暗”字打上了一层高光。暗的是社会,人性却足够亮眼。
在杜琪峰的电影里,有许多此处无声胜有声的伏笔,这些伏笔往往包含意味深长的隐喻。有一个细节:刘德华喜欢看同一部动画片,这样的镜头前后共出现两次,第一次动画片里的情节是妈妈打电话说,爸爸想陪纯恩和太郎去钓鱼,但却没有了下文;第二次动画片里的情节是孩子拉开房门,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为失落。虽然镜头都只是一闪而过,但却呼应了刘德华丧父的心境。
这像不像在隐喻缺失了身份认同的香港岛?
还有,华劫持财务公司经理时给他塞了两摞钞票,得救后的经理犹豫不决,想拿又不敢,最终把钞票扔到了马桶后盖里。
像不像是在说:被强行拿走的东西,最终也会被抛弃。它其实暗示了香港作为殖民地的处境。“无主之城”曾是经历过97动荡后大部分港人的普遍心态,无论是杜琪峰还是王家卫,抑或是周星驰,都在自己的电影里做着不同形式的表达,焦虑和未知、
失去和憧憬并存的矛盾,是香港电影的悲剧性内核,无论多么“尽皆过火,尽是癫狂”都无法掩盖这一点。
还好,杜琪峰有他温柔的一面,那就是蒙嘉慧的出现。
公车上和华的两次邂逅,帮助华逃过警察的搜查,第一次是被迫,第二次是自愿,一句台词都没有,只有空灵梦幻的配乐和二人无声的演绎。每次听到这段配乐,我都会觉得时间停滞了,霓虹灯从车窗掠过,慢镜头,黑色长发靠在身旁男人的肩膀上,分享同一副耳机,紧张,惶恐,心动,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只可惜“我没有时间了”……不能再陪你演戏,不能再陪你坐过站,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办法告诉你,所以,再见。
钻石是刘德华留给蒙嘉慧的定情物和分手礼,社燕秋鸿奈若何?然后就想起《再见,警察》,如果注定要失去,那为何让它美好给我看?
他不知道这是华用生命换来的钻石,价值八千万。
一边是不停的失去,一边又是不停的寻找,如同一只无脚鸟,这恐怕就是香港电影、或者说香港的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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