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圆规作画,第一反应自然就想到了几何图形,但光是抽象的图案还显得太过空洞,得找些具象的特征来表述,自然而然的,那些可以用圆形线条来表示的物体被一一罗列出来,大到太阳系九大行星黄道平面全家福,小到花朵的花蕊与花瓣,对了,那时的太阳系还正处于拥有九大行星的状态,但这些意象不管如何庞大与细小,却都显得太过单调,也缺乏新意,不能体现出用圆规作画这个命题本身的创意性,秉持着小完美主义的理念,它们无一例外都被我否决了。
不知怎的,我想到了画个头像,并在潜意识里觉得所有的线条似乎都可以用圆或圆弧拼接出来,如果真的可行的话,那这一定是幅独一无二的创意圆规画,念及于此,当即便在草稿纸上画了起来。
首先,第一想法是先画出一个大圆作为整体轮廓,但这样看起来显得太过圆润,于是又改用四段圆弧调整拼接出一个椭圆形的头部轮廓,这样就比较真实了,顿时觉得圆规还真的有许多可以发挥的余地。
有了轮廓,再依次加上耳朵、眼睛、眼珠、甚至是细巧的眼睫毛,当然还有嘴巴和鼻子,它逐渐显现出了一张线条分明,五官立体的脸,连我自己都觉得太过神奇,这些巧妙的线条竟是出自一支圆规。
小K歪着头看我正在创作的草稿,看了片刻,竟也在纸上照着样子模仿起来,还一边画一边扭头观察步骤,甚至光明正大地来找支点位置,我看他那蹩脚的线条,简直有辱这绝妙的创意。
沉声问他:“请问,你在干嘛?”
他笑着答道:“做作业!”
“你这是抄袭,懂吗,赤裸裸的抄袭!”
他一边猥琐地笑,一边继续画着那蹩脚的人头,我又说:“你知道这世上什么最可耻吗?”“抄袭!”他可以一边做着可耻的事,一边又厚颜无耻地说出这两个字。
我继续添加细节,又重新修改调整五官的线条,让它们看上去更加合理完善,同时嘴里还跟他重复念叨着:“你知道这世上最可耻的事是什么吗?”“抄袭!”“哦,那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事最可耻吗?”“抄袭!”他也一边画一边重复念叨着那两个字,伴随着猥琐的奸笑。
对于头发,我并没有用长而密的圆弧线条,而是以头皮为圆心,往上画出一个小小的半圆,圆弧的两个端点分别落在头皮上,然后再以其中一个端点为圆心,继续画同样大小的半圆,以此类推,循环延伸过去,这样便形成了两两交错的半圆沿着头皮分布,看起来就特别像是那种俗称狮子头的卷发,它越来越有素描漫画头像的味道了。
当所有线条设计完成,画稿便算是定型了,我重新在作业纸上细致地画了一遍。对于成品,自己看上去颇为满意,至少,这是开学以来,我做得最认真的一次数学作业了,虽然它看上去像是美术课作业。
我不知道小K最后画了个什么东西,没有任何印象,但应该没有抄袭这个人头,不管之前是真有打算抄还是仅仅只是出于好玩,他终究还是没做这么无意义的事。
第二天课间,不知是谁带信让我去一趟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可能是数学课代表吧,当然我已经记不得这种细节了。由于学校老旧,一楼仅有的一个办公室里,房间并不大,但除了几个数学老师之外,连我们的英语老师也在这里办公。
我不知道自己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被叫去,如果想了的话那应该可以有点预感可能是因为这次特殊的作业,毕竟,除了这个,我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别的会引起老师注意的事情。
老师的办公桌在里侧靠北边窗户的位置,我去的时候,她正和别的那些老师笑着谈论着什么,随即我就知道了她们正在谈论的就是我那份作业,但我忘了当时她跟我说了些什么,大概便是些夸奖之类的话语,被人赞美总是很令人愉悦的一件事,尤其还是自己的老师,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引起她的注意吧。
等到数学课上,她特意没把我的作业发下来,而是举在手上向同学们展示,说这是真正用圆规画出来的,许多人的画根本就没用到圆规的原理,连针眼都没有,大家仔细看下这幅画……
她在教室的两条过道上轮流走动展示,大家纷纷好奇地站起身来伸着脖子凑近去看,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议论之声。老实说,这的确让我有点飘飘然,但我从来不会把这种情绪显露出来。
其实对别人来说,人家看过转眼就忘,根本不会记得什么,除了老师会在一定时间内因此而对你留下一个特别的印象,真正记得的永远都只有自己,那种自信,自豪,受到肯定的成就感,会一直牢牢地扎根在记忆的土壤里,像一棵高大优美的香樟树,上面藏着一座隐秘的小树屋,那里是自己静谧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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