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万木枯荣中一颗挺立的青松。
天空灰蒙蒙的。北平的街道上早已不复往日的繁荣,一群黑色的鸟儿低沉地叫着,从小羊圈的上空飞过。
这时,一队日本宪兵打破了小羊圈的宁静,他们把他带走了,在他的妻儿与街坊邻居面前将他带走。
在另一个胡同中的一条小死巷里,有一扇小门,那是一个不小的院子,一排北房有十多间,像兵营,一排南房有六七间,像是马棚改造的。院中是三合土砸的地,很平,像个小操场。他,钱默吟,被带进去。刚一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南房里惨叫。他本走得满头大汗,一听见那惨叫,马上全身都觉得一凉。他本能的立住,像快走进屠场的牛羊似的那样本能的感到危险。宪兵推了他一把,他再往前走。他横了心,抬起头来,“至多不过是一死!”他口中念叨道……
过了五六天,他被传去受审。“八月一号,你的在哪里?”“在家里。”“在家作什么?”“不记得了!”“你!你要大大的打!”他——钱老人——身后来了一阵风,皮鞭像烧红的铁条似的打在背上,他往前一栽,把头碰在桌子上他不能再控制自己,他像怒了的虎似的大吼了一声,他的手按在桌子上:“打!打!我没的说!”皮鞭像由机器管束着似的,均匀的,不间断的,老那么准确有力的抽打。慢慢的,老人只能哼了,像一匹折了腿的马那样往外吐气,眼珠子弩出多高。又挨了几鞭,他一阵恶心,昏了过去。
他忘记了他的诗,画,酒,花草,和他的身体,而只觉得他是那一口气。一次又一次折磨,他挺着,不哼一声。到忍受不了的时候,他喊:“打!打!我没的说!”他咬着牙,可是牙被敲掉。他晕死过去,他们用凉水喷他,使他再活过来。他们灌他凉水,整桶的灌,而后再教他吐出来。他们用杠子扎他的腿,用火绒炙他的头……
然而,不论他们怎么做,都无法使这位英勇的诗人开口。
宁死不屈,昂首屹立,他的姿态在我心中美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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