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地上的月光本就是霜。”
午夜,月圆,无风。
我在屋顶支起一口大锅,煮月光。
月光,洒在我屋顶上的月光,洒进我屋里的月光,洒进我心里的月光,都结了霜。
我住在冰山里,我的房屋是一座冰山。我用蓝色的墨水写字,用孤独的鲸骨作琴,用煮成的月光泡茶喝。
月光清冷,这极寒之地的冰山更冷,一旦有月光落在我的房屋上,便立刻化成冰霜,触手生寒,寒得跟我的心一样。
可是我喜欢这月光,北极的极夜那么漫长。
我要么只能在海面的房顶上望着涌动的海水,浪潮轻拍,一起一伏。
我要么走下楼——到海面下去,读我的书,弹我的琴,做我的白日梦。
我的床前堆满了透明的罐子,里面是用冰霜煮好的月光。
如果说在北极的极夜里,月亮每个月只能在低低的海平面上酣睡壹拾伍天,那么我的月光,是可以陪伴我度过近壹佰捌拾天的极夜的,今年如此,明年如此,年年如此。
月光和蜂蜜一样,是永远也不会变质的。可是,却没有不会变质的人。
偶尔会有游客坐着游轮经过我的冰山,但他们都躲得远远的,因为冰山一撞,他们就完了。
他们看不清真切的我,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得见他们,以及,他们脸上的面具。那是一种没有表情的面具,人见了便是人,鬼见了便是鬼。
只有黑色的海潮才能卷走这面具,因为掉进冰冷海水里的人,只有脱下面具才能呼吸,才能活命。
在陆地上,他们靠面具活命;在海里,他们在拼命地甩掉面具。
只不过,可惜的是,好些掉进海里的人,他们的真面目可能只有大海知道了。
这时候,我往往觉得月光是温暖的,至少月光照在我脸上时,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
不过,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冰山里的人来说,被洋流卷走是一种常态,搁浅海滩是一种常态,撞上海崖被震得七荤八素也是常态……
我漠然地看着那些在海水中哇哇大叫挣扎的人,什么话也不想说。大海一望无际,一座孤山,无依无靠,四处漂流,我本来就是一个漂在海里的人啊。
本以为自己拥有鱼群的陪伴,拥有海鸟的帮助,但其实,真正到了食物短缺的时候,窗前连一泡鸟屎都没有。
我只有自己,和那永恒的月光。
无论冰山多么冰冷,外面的世界多么吵,我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手长冻疮了,拿鲸油抹抹;心里冻裂了,拿针线缝一缝;要是不小心掉进了海里,我咬咬牙也要游回家——家里还有一大堆月光等着我呢。
李白煮酒,我煮月光。
月光泡茶,好喝。
我在冰山煮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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