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节气当中,清明节是有一些厚重和丰富的。
当然了,祭祀、祭祖和扫墓,悠若白云之望远,从上古时代的祖先信仰与春祭礼俗发端,可以长篇大论地赘述,或者引经据典考证。源源可嘉,当之无愧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无可否认,这个节日兼具了人文与自然的属性,其内涵之外,是关照了天地的,不仅仅沉湎于缅怀与追远里,也恰能承载了地气之喧嚣,是走过沉寂与喑哑后的昂然与蓬勃。
即使清寒,风欺雪扰难免,日子在节令变化冷暖忧惧中度过,大地还是要迎接山杏花绽放的,风里飘散了花开的芬芳。
这些日子,又有机缘去翰林园那边,看清晨的光芒映照一树的云霞,风从极远的北地吹来,要将绽放吹落,我还是无比得高兴,为眼里见到的景致。杏花开得不管不顾,如同青春四溢的光芒,即若晨曦与不能与之比。
生命的怒放,经秋至冬的等候,苦熬一季漫长冬天后的自由与奔跑,有什么能够阻挡呢。没有风的吹落,或者晨霜的侵凌,而或一场晚来的春雪,杏花可以无比浪漫地盛开,将浪漫挂满所有的枝头。
这样的日子并不多见,都说春天是嬗变的,而眼前见着的,确也如此,清晨的晴朗,到了午后便也换作了风起而尘扬。
山杏花一迳盛开。它想不了那么多,为它所需要的,或也只是盛开和怒放,把所有的生命力量,都化身火焰般的一次燃烧和绽放。并不是不去知晓花开的一刻,便也相随了命中注定的凋零,但那有什么呢,从孕育的一刻,一柄花芽的分化,其使命也终归只是凋零,无可伤怀的注解。
所有一切,都刻写进节令里去,一如写进唐诗里的清明,一树杏花粲然一笑,却烟雨濛濛里氤氲了伤怀的气息,拥有绵长无期的祭典与缅怀,浓稠得像一塕老酒,饮不完的伤怀啊。
我是在天马湖的枯槁里看到花开的,昭武门旁,跨越过那一道木制的门扉,走进去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想到这样的诗句,便也会有一些沧桑的感觉。然而,原木的色泽与厚重,并不能让我思绪穿越,抵达光阴深处。因为这一个清晨,为我眼里审视的,全是杏花,满树满枝,淡粉而近于香雪的杏花,开在晨光的曦微里,那么地繁盛,正也见证生命的炽烈与执着。
杏花还是千年的杏花,并不会有改变,木制的门扉,与光阴深处的那一扇也别无二致。然而,一切的一切都不会重叠,富于戏剧色彩的一幕也不会再一次地上演。
没有交错与迎合的理由,走进门里去,或者走出来,我们已经很难分得清里外,季节的流转与光阴的易逝,也仅仅是时间轴上点与点的推移,如果不是花开,这样的流动是被忽略着的,我相信,我们只行走在属于自己的事端里去,花开的欣悦而或花落的伤怀,也只是天地间自然而然的演绎,何须牵涉了太多的况味?
清明最早的存在,是在“时年八节”中,也既与除夕、春节、元宵、端午、中元,中秋以及冬至,成为一种日常琐碎里重要的存在,节日的发端跟随了认知的演进,当然也有约定俗成的成份,只是那些写入时光深处的其他,比如新正、路神、人庆、花朝、上巳、天贶、寒食、伏日、社日、亚岁、尾牙……都去了哪里?这些节日的消失,正也是日月演进,生活实质与内涵的提升与推移而拥有的结局,当一个人面了天地自然,何须感时而伤怀呢?
不过,不可否认所有约定俗成之中,清明与冬至兼具了节日与节气的双重身份。节日的存在,既具有社会风俗的属性,也具有文化庆典的意义,一种行为的依存和心理的依靠和慰藉,对于节气来说,源自农耕文明,是对自然天地运行规律的一种定义,是智慧当之无愧的结晶。
《清史稿·时宪志》中,用了很长的篇幅和很多的图形公式,说明对于节气的推算方法。文中指出,一般来说,农历中节气的设置,是遵从了一定规律的,确定月首为节气,月中为中气,两个节气间隔15日。又说,后来,做一些更严谨的失算,便以上一年的冬至——一年中太阳最低之时——过后的第105天定义为寒食,第106天,定义为清明,这样,一切都变得简单了——从黄经〇度到15度,正也108天。108的数字,或也与意念中的完满、吉祥、久远相契合,亦是高深的大数,清明便也有了很深的含义。
谁知道呢?天地得名,是顺应了天时地利的,有着别样内涵与承载,集纳了多少的智慧与见底啊。春风节气之后,面对春天的来临,汉语当中,没有那个词能够如此贴切——万物的萌发与生长,如此清洁而明净,此时的太阳,也是清新的太阳,天地之间流转的阳气,也是清新而可人,或许唯有“清明”可做概括与表述——这样的得名真是荣耀无比。
从节日的视角看,清明节又称踏青节、行清节、三月节。囿于北地漫长冬日枯槁里的人们,相随地气变暖,看到杏花盛开,天地清朗,怎能不是欣喜的呢,是要顺着绿意的指引,走进天地间去的,尽情享受天地的馈赠。
去乡下上坟回来,从沿河东路一路走过,那一天,天马湖长堤两侧的垂柳都已经变化得绿意昂然,也才忽然发现,春天已经为老城而降临。
清明节气,与老城而言,正也相伴了杨柳披风,杏花点点的,有着无限的柔美与感动。
最深的记忆,还应该是那一扇推开的木门之内,春光若晨曦,正一点点漫延——季节也在成长,季节的成常常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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