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轶事

作者: 竹林溪月 | 来源:发表于2019-01-30 14:00 被阅读0次


世上到底有无神鬼?从来都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早年曾在乡下亲眼目睹一件事情,至今记忆犹新一一

那时,乡下穷,庄稼人迷信,对雷呀、电啊、神鬼啦等神秘莫测的事物和现象,都抱有一种敬畏的心态。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刮了一天的风渐渐停了,天空灰蒙蒙的。我和妈正坐在院子里纳凉,忽然,一个女子凄厉的嚎哭声,从村子东南角传了过来,带着一丝颤音。

循声望去,遥见老力家的小院里,男女老幼围了不少人。我也跑过去凑热闹。但大人们立起来挡住了视线,我就捡了几块砖垫在脚下,终于看清了:一个年轻女子衣衫凌乱披头散发,蜷缩在地上,边哭边诉说。我隐隐约约记得大意:“......我好可怜啊,那年走的时候,身上没有衣裳穿,成天怕人笑话,不敢出门;我的娃小没人管......”哭一阵,诉一阵,“......住的房子漏着天,一下雨满屋都是水汪汪的没法住,啊呀,苦啊......”

大人们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小孩子们更是“鸭子听雷”。上岁数的人到底见多识广,老力妈、喜元妈等几个小脚老太太神色慌张地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嚷开了,这个说:“这秀云妮是喜元家的亲戚,翻过年才二十岁,自小身子弱;又没有结婚,哪来的孩子?”那个说:“啥房子呀、衣裳啊,莫不是秀云她死去的妈的魂附在她身上了?”

啊呀!这一说不打紧,人们刚才还里三层外三层围个不透风,忽然间象炸了锅似地,“轰”地一下四散开来,生怕鬼魂附到自己身上。几个老太太挤眉弄眼,合计来合计去,然后附耳低语:“要是这样的话,必须这么,这么办......”于是,有人端来了一碗清水,放在院里的小桌上;有人找来三根筷子;有人折来几根毛桃枝......一切准备就绪,一场审鬼、驱鬼的行动就开始了。

喜元妈先干咳两声壮壮胆,然后挪动一双小脚,颤颤巍巍地走到小桌前,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那个虔诚劲足以感动鬼神:“动问大仙是何方神圣?为何到此哭闹?说得好了,给你烧香磕头;要是无理取闹,可别怪俺不客气!快说你是谁?”一番结结巴巴的话才说完,老脸早憋成了酱紫色。

一阵短暂的沉寂之后,象从丝弦上发出的颤音传出来,很慢也很不连贯:“俺叫......玉仙,住在东田庄......那年怀着秀云难产,生下俺妮的第二天就走了,苦啊......”

人们听了惊愕不已,根根汗毛竖起。即便是大老爷们,此时全身也早起了鸡皮疙瘩。

喜元妈说:“你要是玉仙,叫这三根筷子立起来。”边说边把筷子直上直下往碗中的清水里一竖,说来奇怪:三根筷子果然直矗矗并在了一起,人群又爆出一阵惊骇之声。

喜元妈这时用手紧紧攥着筷子,那架势仿佛拽着一个人,生怕跑掉似的;老力妈挥舞毛桃枝,抽打地上的姑娘,地上的姑娘边哭边求饶:“别打了,俺真是玉仙啊。”“那你说,你走以后住在哪?”喜元妈问。“十八亩地西头,南北一溜三家,俺在中间住。”鬼魂答道。

啊呀,神了,人群里立刻就炸了锅:秀云妈死时,秀云还趴在她妈怀里吃奶呢,一晃二十年了,这些事秀云咋知道?难道这真是秀云她妈的魂回来了?

“你要是玉仙,就......就不要祸害秀云,那是你闺女啊,我劝你还是赶快离开这吧。”喜元妈说着话,点起三柱香,望空拜了几拜,便烧起纸来。

人群又是一阵死寂。

“那?中啊,我马上就走。”喜元妈战战兢兢地问:“你现在在哪?”“外头人多,俺现在在门仡佬里站住哩。”人们一听这话,一个个浑身发毛,原先站在门口的,纷纷尥蹶子往外跑。

喜元妈瞅着屋里,说:“不要再躲到屋里啦,出来说话。”“那中,俺上到院里的槐树上。”靠在槐树旁的大人们闻听又一哄而散,远离了大槐树。

喜元妈抬眼望着大槐树,说:“云仙啊,你是个好人,好人可不能祸害好人,你......看,秀云是个多好的孩子,从今以后再不兴胡闹了。打明起啊,叫秀云给你烧纸钱,送衣裳,修房子,你说中不?”“中!”“那你走吧,永远白回来了。”

话音刚落,“呼啦啦”,平地刮起了一股旋风,“悉悉索索”地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纸灰,慢慢打着旋,升到了半空,又一路向东翻着斤斗,在人们惊恐的视线里慢慢消失......

不一会,哭闹的秀云慢慢恢复了平静。人们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洗脸、抚尘、整理衣衫......问及刚才发生的事,秀云一脸茫然,只觉得浑身乏困无力。

人们带着惶恐不安的神情渐渐散开了,谁也弄不清究竟是咋回事。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了脸,柔和的月光洒在村子里,此时,月夜的小乡村显得是那样的安详,恬静。

回到家里,我问妈: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她说:这个事谁也说不清。有一回,我去你外婆家,鸡还没叫,走到南岗乱葬坟,转了半天,就是转不出去。我也吓坏了,迷信叫“鬼下罩”,后来,我干脆不走了,一直等鸡叫再走。常言说:近怕鬼,远怕水。近了你知道哪有坟,是谁死了埋在那;出门远隔千里,也不知道哪有鬼,只有山水阻隔,所以远怕水。人身子虚,所谓正不压邪。或者人有精神病,胡思乱想,胡言乱语也是有的。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人啊,活着吃赖点,穿赖点,活得堂堂正正,无病无灾,心情舒畅,比啥都好。

虽然,妈没有回答世上究竟有没有鬼,那不是她的无知,但是,却讲出了做人的道理。其实,世上有没有鬼这个话题,自古以来,唯物论和唯心论家一直争论不休,而且还要争下去。

人生的路,要靠我们自己实实在在走下去,不图名,不图利,对得起祖先,对得起周围的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即使有鬼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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