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拉进了初中同学群,同村同窗好友安英热情洋溢欢迎久未谋面的大侄女,永玲、亚男热烈介绍她写的文章,一些记得或不记得名字的人也是语言火辣热情欢呼她的回归。
看着这一切,像石子扔进平静的湖面,娟子心中泛起了圈圈涟漪。
三十六年前,她升入初中。学校在离家五里地的一片丘陵之上,三个年级六个班,仅有一排简陋的校舍,一间校长办公室,一间混合大办公室,房间前面特别空旷,没有院墙,甚至连棵树都没有。西南角用碎石垒了两间男女厕所,师生混用。即便条件寒碜,可娟子心中火热,对新生活充满无限憧憬。
开学第一天下午,时值初秋,天空瓦蓝瓦蓝的,全校师生在办公室前列队,听身材魁梧的李校长情绪激昂的致欢迎辞,就在这庄严的神圣时刻,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娟子抬头见两架飞机自北向南拉出两道美丽的彩云,遂惊喊:“飞机,瞧,飞机,”这声音异常响亮,不想有人与她唱起了和声。
校长脸色骤然沉下来,用手指着,声音严厉的喊:“这个女生,还有那个男生,站到上面来。”
娟子心里扑通通的跳,她麻木的走上台,头低垂着,开学第一天就被整上台,大家一定都在盯着我,好丢人啊。万一老师让退学,体弱多病的父母该是多么伤心,你是大姐,可是妹妹的榜样啊。你是来上学的,心跑到哪里去了呢?她恨起自己来。旁边的男生瘦瘦小小的,头使劲向上仰着。幸运的是校长继续他的发言,不再打理他们…
接下来的日子,娟子努力学习,善良的她与女生友好相处,虽然与男生鲜有交流,保持距离,但娟子成绩好,班主任老师让她当语文课代表,数学老师教她帮忙阅卷,并每次再留张卷子给她,这是多么的荣耀,小英向老师要都要不来呢,无论春夏秋冬,她心中充满幸福。以前家里没有闹钟,每天娟子估摸着时间早早起床,等她步行半个多小时来到学校,天多是朦朦亮,而他早站在教室门口,嘴里不停的咕噜着什么。他个子小,坐在第一排,上课喜欢举手回答问题。慢慢的,她记住他的名字~王家国;知道他是东边村的,家里有个嘲吧姐姐,巧的是他爸与她爸也是初中同学。
初中三年,每次考试他和她不相上下,每次成绩公布,他们都是会心一笑。初三上学期,他俩被选出参加全乡五科全能比赛,那天他俩在他村口集合,一起去乡中心初中,结果出来,家国全科第三,娟子数学虽全乡第二,但因英语不好,没有拿到全科名次。
初中生涯很快结束,娟子考上职业高中,家国去了县一中,一向不太说话的两个人,忽然多了联系。每个周日,家国约上同村男生,骑自行车往西一里多地到她村后,往南穿过整个庄子到村前,约上她再一起往西北骑五里地,穿过官庄大桥,她沿大坝向西南走,他沿国道往西北去,像一棵树上的两个叉越来越远了…
从啥时候开始写信?娟子记不清了,明明每周末都见,为啥每周都写信?为啥两次把照片放进信封?难道我不认识你?虽然他两眼小小的,一笑眯成一条缝,可照片哪有他本人精神?
虽如此想,王同学的来信像饭菜一样成了日常,他喜怒哀乐都向她诉,娟子渐渐每天期盼来信,细细的读认真的回,夜晚与同学们躺在床上,畅想未来时,她有意无意的也会想起他。
时光飞逝,高中三年很快结束了,娟子顺利进入乡中心幼儿园,她每天上班下班都要经过他的村庄,她会想:“家国此时在干什么呢?会不会碰到他?他的爸爸长什么样子呢?他知道自己儿子每周都会约邻村女孩上学吗?”
每次莫名的激动、期盼、胡思乱想,每次遗憾未见,她自言自语:“那么多同学,单单想他作甚?”她自嘲的笑了。
署假的某一日,太阳火辣辣的照着,空气中像炸干了水份干巴巴的,树上的知了不停的叫着。下午两点左右,她顶着烈日出门,准备去菜地拨草,刚跨过房西边小沟,还没上到坡顶,她听到熟悉且急促的喊声:“娟子、娟子…”猛回头见是家国,手里扬着东西跑来。她返回沟底,他从东边几步跨到沟沿,伸手递给她:“成绩单,我考了638分,我考上天津大学了。”他满头是汗,脸因过度兴奋而涨的通红。小沟里的水自南向北哗哗啦啦的流着,像是唱着赞歌,她真的非常为他高兴。
他顺利进入心仪的大学,照样每周写一封信,元旦会多张精心做的贺卡。娟子认真的做着幼师,有时候早起去城里开完菜再去幼儿园,也总是第一个到园的老师。孩子们喜欢她,有次晓飞情不自禁喊她妈妈,羞得娟子脸像红苹果一样,每天早晨她带孩子们做律动,每月大门北娟子画的墙报画,家长都夸她年轻有才。娟子上公开课,写教学论文获奖,领导赏识她、重用她,娟子满满的成就感,她收起了再考去城里的心,参加函授继续快乐的做着幼师。
每次家国放寒暑假回,第二天准到幼儿园来,他和她国际国内聊的昏天黑地,同事们都说:“这位对你有意啊,人家一毕业就干部,真挺好。”她笑笑,心里想,俺是同学,要好同学,顶多我是姐,他是弟,这都几年了?
有次他讲,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将来回日照,她愣是不明白 ,能在大城市为啥还回小地方呢?她在去上班的路上,与他多次在村东西大街上巧遇。他习惯性的伸出右脚绊住自行车,左手扶住车把,她不得已下车笑笑,说不两句,就骑上车飞驰而去,留下他呆呆站立,摇头叹息…
他大三那年,经人介绍娟子认识一位军人,小伙子英武实在,她恋爱了。整整六年,娟子与家国的信一摞摞,在一个夜晚,她给家国写好最后一封信,并把以前所有来信放进脸盆,随着一封封信化为灰烬,她心疼、泪如雨下…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他现在什么样子?家庭一定很幸福吧?她不曾去跟任何人打听,又殷殷的期待那个人的片言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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