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一直在陪母亲住院。邻床病人是一位七十多岁的大妈，傍晚由集镇转院过来，病人在其弟弟帮助下，办理了入院手续。陪她来住院的，是她的老伴一一一位退休的农村小学教师。他们儿子的小家庭，远在五百公里外的大城市。
病人才进病房，就与我们这些邻床的家属打招呼，说：“我们家老头子大脑萎缩，记忆力不行了，还请你们多多帮忙。”同住一个病房，小事相互帮个忙，当然不值一提。
陪护病人的退休老师，不大开口说话，穿着还算利索，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但是，第二天一早，事情就来了。我刚从饭堂买早餐回来，老师满病房在寻找东西。原来，他把值班护士刚发给病人的口服药，不知丢到哪里了。
我放下餐盒，帮他一起寻找。一边找，一边安慰老两口：“实在找不到也不要紧，与管床护士说一声，请他们再补一份，不要着急。”邻床的另一位年轻人说，老师好像收拾过桌子，不知有没有被他丢了。我掀开病房小垃圾桶盖子一拨拉，果然，从镇医院带来的病历和密封的药袋都在。药片找到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退休老师的健忘，还真不假。后面，发生的几件小事，进一步让我确信，这位老师的记忆力确实严重衰退了。他第一次到楼层那端的茶水间打开水，是我带他去的。一路上走过护士站，走过医生办公室，我一一向他介绍，并让他记住墙上显目的招贴，以增强他的印象。可当他后来再单独去打开水时，他已记不得茶水间在什么位置，拎着空水瓶回来。第二次，老伴让他丢掉几个一次性餐盒，他转了一圈，把餐盒又拎了回来，找不到他曾去过的垃圾间了。躺着的病人直叹气，幽幽地说：“今后，不知还要过多少年，我有罪受呢……”
不过，由于儿子不在身边，老头儿听从老伴的使唤，还是竭其所能的，没有半点儿含糊。
几天以后是星期六，他们的儿子驾车赶回来了，两个老人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兴奋。儿子服侍了他们两天，很是尽心。星期天傍晚，儿子要赶回上班，留恋不舍地向父母道别。临行时，关照他爸这几天要辛苦一点。老头子连忙点头，向他儿子表态：“你就放心去忙吧，这里有我呢。虽然我现在丢三落四，但大前年我腹腔住院开刀，你妈妈照料我，这个我还记得。”
听到老师的回话，在旁的我们心头一暖。看来，这位退休老师的记忆力，并不像他老伴说的那么糟糕，老太婆对他的好、对他的照顾，他还是牢牢记着的。
病床上的大妈告诉我们，在老头儿脑萎缩的这几年，这老两口住在村子里，相濡以沫。她带着老头，一起走亲戚，一起上街，一起忙家务，老头子成了她身后的影子。今后，她还将带着他，相互搀扶着一起共度余生。
在记忆力衰退的情况下，这位退休老师却牢牢记着老伴儿对自己的好，这让我们看到了老伴儿在他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也见证了一对走过人生风雨的老夫妻之间的深厚感情。这样经过岁月检验的爱，才是真正让人感动的深情！（2023年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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