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出发那天,正是老电影院拆迁的日子。
老电影院在镇政府旁边,大门前几支圆柱形的大柱子,中间一个大红星。当年小情侣和大爷大妈约会的地方,每到晚上门口的地摊小吃摆到了街口。后来在省城的网吧和录像厅冲击下,慢慢的冷落了。前两年政府搞经济建设,准备弄个美食城,画了个拆字。直到明天,终于是要拆掉了。
镇涛往嘴里塞了两串腰子,喝了杯酒后感慨的说,这次我们三个离开这里,虽然没人欢送,但这座城市却用这种方式给我们饯行,真他妈的壮烈。
明天临走前,我们仨,得去现场,看看
说着站起来往地上倒了杯酒,对着远处瓮城镇镇政府喊道
酒将进,莫相送,风潇潇兮易水寒,瓮城即将流失三人才,一个时代就要过去了,这杯敬你的,干了。
说完他又喝了一杯。
十一月的寒风呼啸,镇涛的声音消失在了黑暗中。小城镇的冬天格外安静,两边的路灯都熄灭了,我们三人的啤酒瓶碰到一起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清脆。
那晚我们都喝多了,第二天下午才起床。
没赶上炸毁大楼的场面。我们三个去到那时,电影院的大楼已经拆完了,工人们正在拆着外面围墙。
卡车正往外拉拆下来的渣土,轰隆隆的扬起了一阵灰尘,镇涛把烟从嘴拿了下,啐了口唾沫说道
我操……这么大的一座电影院,说没就没了,这他妈也太快了吧。
围墙外是镇政府写的一行标语,六个大字
讲文明,树新风
工人们从右边开始拆起,像是按了个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的拆下来,最后剩下了个“讲”字。
镇涛说走吧,真男人从不会回头看后面的爆炸的。说完把烟往手掌上掐灭了,然后看着我问道
继锋,你说这电影里用手把烟给掐灭了,那主角要多帅有多帅,到我这咋感觉不到呢?
张鑫把手从他身上甩开,回头给了他一脚
我操你妈,人家主角用的那是自己的手。
二
就这样,我、张鑫、镇涛,我们三人,开着这辆08年的日产,出发了。
从我们老家瓮城,一直北上直到哈城,路经大半个中国,预计花时三十天。
我说这是我第一次要去这么远的地方,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省,这是我的一次新开始,我觉得该写点东西纪念一下。
要写就得写个小说,起名的话,就叫《一路向北》吧,周杰伦那首歌听过吗,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镇涛边说超唱了起来。
张鑫赶忙一旁打住了他,说得了吧
还周杰伦,我还一路向西呢,太俗,太俗。照我说,你就得起个简单内涵的,不如叫《三人行》,三人行这名字,本身就很内涵,对吧继锋君。
不说内涵还好,他这么一说我就觉像是在说3P的意思,不行,太他妈傻了。
我没有回答他们,打开车窗把头伸了出去,车辆正行驶在108国道平坦的路上,傍晚开始起了雾霾,远处红砖厂的烟囱,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此刻正消失在雾中。
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以这种方式离开,比起名字,我更在意的是这本小说写出来的意义是什么。
张鑫,他的公司提拔他做区域总监,得调到哈城那边。他和我们说那是他想去的地方,可能以后不会回来了,北方的市场还是个空缺,他会在那里大展拳脚。这个瓮城除了你们我没什么值得牵挂了,出来喝两杯吧。
镇涛一听眼睛就酸了,把我拉上说道
巧了兄弟,我俩也得去北方那边,刚好有车,要不就由我们送你一程吧。我和你们说过的,杨婷在那里,我得去找她。
这便是旅途的起点,故事的开始。
旅途的终点,有他们想去的地方和想见的人,而我却不知道,在这里寻找什么。
可能只是为了在路上吧。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生活,坐在在加长的敞篷车里,副驾驶是前凸后翘的美女,倒上两杯香槟,搂着她看湖边的美景。
现实却是一辆破日产和两个大老爷们,在和你说三人行的事。
车子开出了瓮城,路面开始颠簸起来。张鑫拿出地图说,慢点开,公司给我的时间多着呢,就当一次旅游吧。我看看……下一站,我们去卅城吧。
路上只有我们一辆车,周围的雾霾更重了,经过一座拱形的路标时,上面是用花草修剪成的一行大字,隐隐约约看到写的是“欢迎来到瓮城”。
我们越走越远,那"瓮城"二字,最后也慢慢的消失了在浓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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