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被窝里怎么也起不来,外面天寒地冻,深吸一口气都觉得是凉的,稍微把胳膊探出被窝一点,就觉得冷得受不了,赶紧又缩回来。
就这样反反复复试探着,我最后还是选择了温暖的被窝。
奶奶早已起床,扎起围裙,在厨房里忙来忙去,锅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奶奶又时不时地迈着小脚,颤巍巍地走进我躺着的东厢房里,打开我床头的刷着红色油漆的发出“嘎吱嘎吱”声音的五斗柜抽屉,摸两个鸡蛋出来——都是自家的老母鸡下的蛋,奶奶都一个一个攒着,有的卖了钱,钱用手绢包着,每次都等我和姐姐假期结束要回城里的时候,奶奶从裤腰里摸出手绢来,打开,把一元一元、一角一角皱巴巴的纸币,塞给我和姐姐,让我们拿去买文具。
这时,堂屋里传来陌生的客人说话的声音,听声音是两个年轻小伙子:“姑奶奶,给您拜年啦!您身体还好吧?”
又听见奶奶笑着回答说:“稀客呀,这是三儿和五儿吧?哎呀,一个个都长成大小伙子了!托你们的福,我这个老嬷嬷身体还可以,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喔!恁爷奶还好吧?”
奶奶边说边从堂屋角落的米缸里抓了几大把花生、水果糖、麻花、葵花籽,堆在塑料盘子里,给客人端过来,招呼着客人吃。
我虽然不在堂屋里,但我能想象得到奶奶那张布满皱褶的脸,慈祥的笑容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
每年的大年初一,奶奶的兄弟姐妹的孙子孙女就会从邻近的或几十里地以外的村庄或镇上,跑过来给奶奶拜年。年年如此,雷打不动。
奶奶排行老大,我经常会在睡觉前,躺在被窝里,缠着奶奶讲上一辈、上上一辈的人的故事。夏天的夜里,奶奶总是摇着蒲扇,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那时候打仗,没有吃的,到处是日本鬼子,要去地里刨红薯吃......”听着听着,我便睡着了。但是下一回,又会缠着奶奶继续讲新的故事。
我竖起耳朵继续听着堂屋里传来的对话声:“我爹去年又换了个新拖拉机,又承包了几亩地,准备今年种油菜,打菜籽油。”
只听见奶奶笑呵呵地只点头,说道:“好喔,好。哎呀,你们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都有出息了!”
又坐了一会儿,那两个应该算是我的老表的远房亲戚,准备起身告辞了,说还要再去下一家拜年。
临走,奶奶又抓起一把吃的往他们荷包塞。两个半大小伙子连忙说:“姑奶奶,您忙,我们明年再来看您!”
客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了,奶奶还扶着门,颤巍巍地站在堂屋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拐弯的枣树下。
又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拨客人,又是奶奶的晚辈,又是奶奶的另外一个大兄弟的两个外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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