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留痕•他和他的故事（十四）

                  ————献祭我们死去的2018年

2018年的小尾巴终于断了，很是悄悄，伤口连血痕都没有留下。可惜的是它没有像壁虎那样强大的生命力，尾巴断了，也就死了。把自己打碎，混在那些吆喊着飞舞上天的烟花里，把自己最美的一面，隐于一场绚烂。然后化成一抔泥土，融入大地，滋养明春的花朵。愿望总是美好的，特别是“年之将死，不善也真”。可是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的。脱离了现实的理想，那些美好的憧憬，只能是空想。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其一，禁燃烟花爆竹；

其二，天寒地冻。

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不明白也没关系。这次我会做个好人，把一切都细细碎碎地告诉你。

…………

2018年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还有点大快人心。

倒数五个数，5，4，3，2，1……

“新年快乐!”

整栋宿舍楼都被这样的声音淹没。

仿佛是在说，哎呀2018你可算是死了，我真开心啊！

是这样么？

是也好，不是也好，死人不需要答案。

所以在那一刻，2018呀，它一定是像往常一样，等待着那个新年花火吧？预先把自己撕裂成一块又一块，手指划破肌肤，把血肉扯成一片片，一条条。然后发现心会痛的，也许是不舍得，也许是不甘心。于是指尖深入，扣挖出来心脏，原来还在跳啊，它突然之间好像很开心。所以拍碎。很碎很碎，很痛很痛。也就过去了。

它终于把自己弄得七零八碎，分辨不出来骨头和血肉了。它笑得好开心。

它还在等那场花火。

5，

4，

3，

2，

1，

终于要来了么？它好开心。

不对，它哪儿还有心？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声又一声，好多人在欢迎新生儿呀。

那场花火还是没有来。

好，现在我们把时间放慢，以0.001秒的速度运行。

我们来看他。

记住现在的时间，2018.12.31.23:59:59:59

距离跨年，还有0.01秒。

镜头转向它，它咧着嘴在傻笑。

好冷。它没了心。

就快到了呀，它也许在这么想吧？

在它四周，血肉骨头一片狼藉，好一幅《红红火火庆岁图》。

到死了才会发现，原来最后那一丢丢微末般的时间，竟会这般长吧？

它看着那些本来属于自己的血肉，现在散乱在周围，好不可怜。它想摸一摸他们，拿什么摸呢？手骨被拆成一个个关节，碎骨渣四处都是，惨白白的一层皮在那根竖立的小腿骨上飘摆，好小的旗，好大的旗。

“我为自己送白旗啊原来是。”它这么想到。

“原来我是逃兵？”它不敢相信了。

“不!没有!我不是!”它坚定了。

很快就垮了。

为什么要那么早碾碎那颗心？

他想哭，远处空洞洞的眼眶里好像有蓝色的火焰在燃烧，两颗眼珠……蹦蹦跳跳，火光在那吐着舌头，它们不敢接近。眼泪又成了无稽之谈。

时间过得很慢。最后的0.01秒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它开始后悔了。好后悔好后悔!

蹦蹦跳跳的两颗眼珠，走走停停。它要把自己的全部仔仔细细再看一遍。

记忆是件很玄妙的东西，不是么？你以为她藏在哪里？脑子里？

2018年也这么想。但现在它发现自己错了。

两颗眼珠，带着它把自己透透彻彻地看了一遍。

它看见额头上的伤疤。放大，放大，再放大!它看见了那个新生的调皮的自己，在送走2017之后，欢呼雀跃，四处奔跑。终于磕破了头；

它看见了胳臂上的划痕，很深很深。在那最深处，它看见了那个四处玩耍的自己，不怕天不怕地，在一处枝丫上划伤了自己。

…………

原来所有的记忆都藏在每一块血肉上，它终于发现。

它看见了好多，尽都不那么愉快呢！

它很是沮丧。这时候是23:59:59:59:59

终于要结束了呀!它想。

好开心呀!

开心？心？

它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我的心哪里去了？它在咆哮，颅骨上牙床里早就没有了牙齿，舌头成了两颗眼珠的蹦床，它拿什么大吼？

脑浆不安地在四处迸裂。

快了，要结束了。

再慢一点，再慢一点，我就快找到我的心了!

它又明白了，原来死亡是那么快的一件事情。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终于，它找到了，那团粉末，在手掌的皮层里面。塞的很满。

“原来我一直没有舍得放手啊。”它这么想。它想笑，但它失败了。

两颗眼珠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

“我要好好看看我的心!”它说。

……

然后？

……

对了，现在时刻————

            北京时间2019.01.01.00:00

它终于死了。

脚踏留痕•他和他的故事（十四）

2019在所有人的叫喊声中醒来了。

新生的孩童，好奇地看着这个漆黑的世界。

没有花火，只是黑暗。

突然他看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他晃晃悠悠地爬了过去，一团细沙一样的五颜六色的粉末被装在惨白的一个袋子里。

“哈哈哈哈”，他笑了，好开心。

心在跳，袋子里的粉末也好像在跳，越来越亮。

孩子总是喜欢亮的。他伸手去抓。

“嘶……”

袋子破了。

……

脚踏留痕•他和他的故事（十四）

两个小孩在阳台上玩，父母陪在边上。守岁这件事，孩子总比大人更开心不是？

“哇，是烟花诶!”孩子稚嫩的声音满是激动。

“瞎说什么，现在哪还给放烟花，准是骗我!两个淘气鬼!”女人这么说道。

“快看，真的是，烟花。”男人也这么说。

天空中，飘飘扬扬的，像是细沙一样，闪耀着明丽的色彩。

“好美……”女人喃喃说道。

……

……

“妈妈，好像紫色的大丽花耶!”

……

……

脚踏留痕•他和他的故事（十四）

2018年死了。

真的死了。新生的2019看着它留下的最后一场花火，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没有人知道2018最后到底是遗憾还是满足，没有人看见它的那些血肉最后都去了哪里。它走得很急，走得很慢，让人怎么也抓不住它的影子。

天寒地冻，它怎么能够把自己的一切融入大地呢？我们不知道答案。

好像起风了，隐约间有什么东西触碰了我的脸。是什么？

……

2018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呢？

一直撕扯，一直找，一直在等待，像是疯子一样。

它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去的呢？

它死了，所以答案也就凐灭了吧？

……

哦，对了，2019撕开了那个惨白的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