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亭台楼榭,听雨檐嘀哒。
我对大仙说,我当年刚踏入那片厂区的印象与感受却恰好与目前的雨景截然相反,那天午间,烈日炎炎,酷热难堪,背着一个大包没走几步就汗流浃背,湿透衣衫。
我走到最外围的第一个厂院,那里铁栅大门紧锁着,透过栅孔往里望,院落不很大,里面的人却不少,个个都着工装、戴浅兰的无檐软帽,腰间扎根同色的细带子,勾勒着峰峦细腰儿,窈窕委婉,倩倩优雅,很有点像前二年一情汹猛降临时那支前的医务人员们所着的防护服的样子,她们有向东走的,也有向西走的,相向而行,成群结队,偶有招手点头的,对方报以颔首微笑,彼此畅行,秩序井然,却听不到大声喧哗和任何浮躁现象。我就想,她们或许是正在上下班的交接时间,或许是要忙着去餐厅吃午饭,因为我看到了那些行人中有多半手里分明都端着铝制品的饭盒,方的、圆的都有。
我当时想,我是来找工作做的,院里面工人那么多,此时不抓紧时间问一问她们招不招人的事儿,更待何时?于是,我隔着铁栅门,倚栏伸头向院里的行人招手,轻声急喊道,请问名位同志,妳们这里还招人么?听到我声音的,有的只是眼瞟一下,但不作声,脸儿又扭向别处去了,有的不知脑海中正思索着什么,一听有异声召唤,虽驻了足,朝我这个陌生人撇撇嘴儿,装着没事人一样,该怎么走仍怎么走了,而有的人明明抬着头望着天,用眼角的余光就能把我扫入她的眼帘的,都愣是不肯回头,任凭啊嚏一声打着响鼻儿,手抹拉两三个来回,也不愿往大门外瞅一瞅,仿佛我就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或者俨然把我当成了悠街串巷伸个破碗儿要饭的乞儿而不屑一顾。
我不忍心就这么轻易罢休,便又在栅门外又蹦又跳地喊:哦唉,里边的同志们,你们这里还招人么?由于当时无不急处,恐她们人都走尽了,再见不到她们,我发出的声音不由地就提高了八度。
那人群中离我直线距离最近的人,便有笑笑的,也有吐吐尖舌的,当然也有摆摆手的,反正,都没谁肯再多耳摆我,就又专注地各行其事了。凭直觉告诉我,也许她们都把我当成神经不正常的疯子了,单从我背的大包的格式看,也能这么初步判定,许是这家伙刚从哪儿的F人院或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不正常患者,趁看护人员疏忽大意或打瞌睡或去厕所办事的间隙偷偷遛了出来…
我再招手欲高声叫唤之时,忽见一亭亭玉立端庄秀颀的女子翩翩若仙地走过来,温和地问,这位大叔,您要做什么?或者妳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我谦卑地笑笑,说,我是来找工作的,请您把我收下来吧,我能下力我能吃苦耐劳,让我干啥都行。
那女子笑笑,很平静地说,这个招人的事儿…就对不起了,妳都看见的,我们公司是做对外出口的高档服装业务的,一直只招收有技术会裁缝的女工,一线用工部门还从没破例招收过男性普工。
我一听她这么一说,我当场就变哑巴了。
那女子见我愣在那里不动,木杵杵的,跟个木鸡似的,便有心开导道,这位师傅,妳也可以到其它厂子转转问问…这片厂区好大的,总有一处会适合妳的,但不过…
我急问,不过什么?
她脸上浮现一层红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恐怕…恐怕您的年龄有些偏大了。
我一听,这心里顿时bia凉bia凉的,热能尽失,几近凝却到冰点。
6月11上午10点阴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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