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买菜

婆婆还没有回老家的时候，我一年也去不了几次菜市场。

至于今天哪个商场的哪种蔬菜打特价，哪个摊位的玉米比别的摊位便宜五毛钱一斤，这个时节应季的蔬菜是白菜还是冬瓜……婆婆是如数家珍的。

自从婆婆回到湖南老家，买菜的重大任务就交到了我的手中，这是一件马虎不得的工作，一旦我工作不认真的时候，就会遭到全家的集体抗议，其实他们的诉求很简单：

“我要吃排骨，我要吃牛肉！”

“我每天都要吃鸡蛋和豆腐！”

“我减肥，医生说了每天多吃蔬菜和水果！”

……

我无法做到像婆婆那样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跑一趟，于是我准备了一个小拖车，去一次菜市场就买两三天的菜，搁在冰箱里，慢慢吃。

我不喜欢逛菜市场的原因，除了觉得耗费太多的时间外，更因为不喜欢菜市场的环境，因为贩卖鸡鸭鱼肉，空气里总弥漫着一股混杂的难以言明的气味，即使戴着口罩也无法抵挡它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钻。

当然了，不管喜欢不喜欢，菜总是要买的。

土豆、西红柿、丝瓜、白菜、萝卜……菜们整齐地码在摊位上。挑剔的阿姨们像挑选最重要的物品那样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个太老，那个太贵，这个味道不好……总之，全有缺点。而年轻人买菜就不一样，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塑胶筐子，就开始往里面放菜：两个土豆，一把豆角，一把金针菇，一根丝瓜，一把青菜……摊主是很喜欢这样的顾客的，既不问价讨价还价，也不像阿姨们一样偷偷摘掉那并不老的多余叶子。挑好了，交给摊主过秤，报出总价钱，麻利支付走人。

买肉菜是我最不喜欢的，总觉得肉摊子周围一股深重的腥膻味，每次走近肉摊子，总是屏住呼吸，闪电般拿夹子拎起一条远远相中的肉或者排骨丢给摊主打秤，付款后如蒙大赦，拎起袋子飞奔而去。

一眼望过去，如果你发现哪一家摊位的生意火爆，不用说，准是这家摊位的菜比别的摊位便宜，每天买菜的阿姨们都有雪亮的眼睛和玲珑剔透的心，没有什么是她们不可以洞察的。

我发现自己渐渐没有那么讨厌买菜这一回事了，慢下来，才发现在菜市场，总有那么三五个满头银丝的老奶奶拎着篮子在菜市场门口的空地上叫卖，篮子里或者是几扎长得并不像样的小胡萝卜，或者是一小堆看起来营养不良泛白的茄子，也有时是摊在秕谷上的二三十个鸡蛋，旁边竖起块纸皮，上面写着“土鸡蛋”，我疑心这并不是真正的土鸡蛋，老奶奶们也与时俱进，懂得用上营销手段了。老奶奶的篮子里也有装香蕉、荔枝、桂园的时候，广东本地就出产这些东西，这些倒才是真正的本地土产。

时间一长，你就在菜市场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买辣椒要掰一根尝尝味道，买两颗土豆也要问几个摊拉比较一下价格，还有打完秤后非要再抓一把放进袋子里的人……这世界上有可爱的人，也有不那么可爱的人，就像这世界上有你喜欢的菜，也有你不那么喜欢的菜。

喜欢的和不喜欢的，才组成这一个完整的世界。

我渐渐喜欢上买菜。当我感到疲倦沮丧的时候，我就去买菜，当我在菜摊上把自己和家人喜欢的菜肴一样一样拿起，我感觉到一种浓浓的人间烟火味，感觉到一种能为家人买菜做一盘佳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