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师:杨强老师(雪窗先生)
2013年 中华诗词学会主办的第11届“青春诗会”,获第二届“谭克平青年诗词奖”。
2015年 中宣部宣教局、光明日报、中央网络电视台主办,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承办的“新春诗词歌赋征集活动”一等奖。
第三届“国诗大赛”诗部榜眼、词部进士。
2016年,首届“海岳杯”诗词大赛诗部行卷第一、词部决赛第三。
著有《雪窗先生诗稿》
一
提起七言古绝,古人其实写得远远没有五言古绝写得多。
而且说到七言古绝,包括对这类诗的归类有时候也会有所争议。
其实,古人写诗对于体裁,并不见得有那么严格的区分。诗人在写诗之际,有时候并未刻意要求自己非要是写近体或五古。
因此,在他们那里,不见得就有严格的体裁界限区分。有时候他们会把古风写得像近体,有时候会把近体写得像古风。而且他们自己在写的时候,有时候也不在到底是近体还是古体。
举个例子,比如孟浩然游庐山香炉峰,写过一首《晚泊浔阳望庐山》:
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泊舟浔阳郭,始见香炉峰。
尝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东林精舍近,日暮空闻钟。
这首诗,现在一般把它归为五律。
但整首诗高古淡然的风格,其实特别像五古。从格律来说,整体的替、对、粘比较接近五律,但不纯正。
因为第三句“泊舟浔阳郭”,明显失替。三四句不对仗,五六句对得很宽松,甚至感觉不像是在对仗。而且你注意偶数句的句尾,“都未逢”、“尘外踪”是“平仄平”的句式,“香炉峰”“空闻钟”是三平尾的句式。这种“平仄平”、三平尾的句式,其实是唐代古体诗极为常见的两种句尾用法,甚至是特定用法,尤其是押平韵的诗。
比如孟浩然有一首五古《彭蠡湖中望庐山》,我们看内容:
太虚生月晕,舟子知天风。
挂席候明发,渺漫平湖中。
中流见匡阜,势压九江雄。
黤黕容霁色,峥嵘当曙空。
香炉初上日,瀑水喷成虹。
久欲追尚子,况兹怀远公。
我来限于役,未暇息微躬。
淮海途将半,星霜岁欲穷。
寄言岩栖者,毕趣当来同。
大家看偶数句的末尾三字,“知天风”、“平湖中”、“当来同”是三平尾;“当曙空”、“怀远公”是“平仄平”。王维写过《渭川田家》:
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你看,“牛羊归”是三平尾,“桑叶稀”、“吟式微”是平仄平。
在唐代,五古或一些一韵到底的七古,多多少少都会有这种三平尾、平仄平的句式,它是一种特定句式。
不过宋代往后,这种讲究就越来越少,很多人基本就不清楚了。后人也不以此来要求古风作者,因此我们现在写古风,有没有用到“平仄平”、三平尾的句式,大家也不会在乎,包括行家也不会在乎。
我现在写古风,就极少讲究“平仄平”、三平尾的写法,关键还是要看内容和水平。
但是在唐代,它有这样的讲究。所以孟浩然那首《晚泊浔阳望庐山》偶数句末三字的句式,是典型的古风写法,而非近体诗。
因为按照近体诗的要求,三平尾是大忌。
所以,孟浩然这首诗,说起来是五律,其实也很像五古。还有这一首《万山潭作》:
垂钓坐盘石,水清心亦闲。鱼行潭树下,猿挂岛藤间。
游女昔解佩,传闻于此山。求之不可得,沿月棹歌还。
看起来像五律,但再一看又像五古。
三四句倒是对仗了,但五六句完全不对仗。而且后四句的写法很像散文句法,更接近五古。
也就是说,孟浩然在写诗的时候,根本不在乎是要把写成一首标准的五律或五古,他的目的只在于抒发自己的情怀,把诗写好即可。
我们看这两首诗,只看它的水平即可,何必管它是近体还是古体呢?古人没这么讲究。倒是现在很多研究诗词的人,不会写,爱找事干,分门别类出很多名堂,非要区分得清清楚楚,我觉得大可不必。
七言古绝的区分有个麻烦在哪里。我现在不确定押平声韵、但不合格律的七绝,能不能归入七言古绝。但一般情况下,似乎并不把它归入七言古绝。比如宋代黄庭坚有一首《题子瞻枯木》:
折冲儒墨阵堂堂,书入颜杨鸿雁行。
胸中元自有丘壑,故作老木蟠风霜。
这首诗,二三两句失粘,最后一句平仄不对,而且三平尾。它不是正规格律的七绝,而是变体。一般把这首诗归为拗体七绝,不是正规格式的七绝,但仍属于近体,而不把它归为七言古绝。苏轼有一首《夜泛西湖》:
菰蒲无边水茫茫,荷花夜开风露香。
渐见灯明出远寺,更待月黑看湖光。
苏轼这首诗,你看一下它的平仄。第一句:平平平平仄平平;第二句:平平仄平平仄平;第三句:仄仄平平仄仄仄;第四句:仄仄仄仄仄仄平平。
它完全不符合标准的替、对、粘格式。也是属于拗体的七绝,很独特,而非七言古绝。
这种拗体七绝,包括还有大量拗体七律的写法,都是从老杜那里学来的。杜甫有大量的七绝,都是拗体的。比如他写过有名的《绝句漫兴九首》。我们摘几首看一下:
其一
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谓谁朝来不作意,狂风挽断最长条。
其二
手种桃李非无主,野老墙低还似家。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
其三
熟知茅斋绝低小,江上燕子故来频。衔泥点污琴书内,更接飞虫打着人。
其八
舍西柔桑叶可拈,江畔细麦复纤纤。人生几何春已夏,不放香醪如蜜甜。
这几首都很不符合标准的替、对、粘格律,这是老杜有意拗体的七绝,造成一种奇峭的风格。
这种诗,我们最好不要模仿。因为老杜写,苏黄写,那是典型的拗体七绝,没人非议。因为人家不可能不通格律。而我们写,往往达不到奇峭的风格,反而会被人误为不通格律,这是弄巧成拙的事。
那么,我们要写七言古绝,就千万不要押平声韵,一定要押仄声韵。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七言古绝,会避免一些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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