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春天,陕南的山地丘陵刚好被五彩明亮的野花绿树铺满,空气里弥漫着贫瘠又生机的气息。
老二在媒人的带领下,穿着稍微得体的粗布衣服,从文公垭翻过一座山又穿过雨后泥泞的山路,最终来到冒水泉村子的杜家。
老二之所以叫老二,是因为排行兄弟四个的第二 个。
杜家那姑娘闺名爱云,据说是自己上了小学认了字自己才起了名字在派出所登记了户口。在家里也是排行老二,下面还有五个兄弟姐妹。所以初中读了两天就回家了,每天洗衣服砍柴帮家里干活,大部分时间也会割丝茅草织草毯拿去卖钱,是个朴实能干的大姑娘。
彼时老二19,爱云20,两个朴实的孩子就这样匆忙的结合了,他们只知道眼下的日子艰难而漫长,远不知还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爱云是羞涩的,她一开始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个皮肤黝黑鼻梁高挺的小伙子,听媒人说小伙子有手艺,会补鞋会吹喇叭,跟着他不会饿着也不会受委屈。
女人哪有不受委屈的,爱云受了委屈就要往娘家跑,老二就在后面跟着,中间隔着二十来米也不敢上前拉回来。爱云走累了就停下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着,老二也赶紧随之停下来......到了娘家,爱云爸看着她,缓缓吸一口烟叶就说:人家娃是个老实人不是不讲理的,老待在娘家怎么成,回去吧。 爱云淌着眼泪去喂了猪再织几张草毯,两口子就回去了。
爱云挺着大肚子还是那么勤劳能干,她不干谁干啊,家里一穷二白,公公婆婆也很少帮忙,老二被一些人介绍去城里打零工,一年半载回来一次。爱云要翻过一座山去山脚的干巴巴的田地里种麦子,种苞谷,还要养猪喂鸡收拾家里。
命运是残忍的,它只是淡淡的再给爱云增加一些苦难罢了。爱云的前两个孩子都没保住。
1990年夏天爱云生了个女儿,爱云割麦子的时候忽然感到肚子痛,老二扔下锄头就跑着去隔壁村子找产婆,结果产婆还没到爱云就自己生了,孩子又黄又瘦蜷缩着哇哇直哭。产婆到了的时候脐带还没剪,老太太好心的都囔着哎呀赶紧拿个被子包着吧孩子要冻坏啦。
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没有在这些单纯而原始的村子里散去,而爱云在1992年过小年前夕又生了个女儿。
计划生育实在是太严格了,生活更是捉襟见肘,不生了吧。就这样,老二还是时不时去城里打零工,爱云仍旧日夜操劳,最终俩孩子上了学。俩孩子是懂事的,聪明而听话,爱云经常望着俩孩子笑。她心里美着呢。
日子过得快得很,爱云种田又收割,转眼秋末了。可是今年老二还没往家里带信儿,有一天城里来的班车带来了很多人,老二就在这趟车上。爱云带着俩孩子看着车上的人一个一个往下跑,可老二还是在车里窗子旁对着她笑。
怎么不下来啊?爱云没好气。
后来老二是被抬下来的,左腿绑着石膏动也不能动。爱云蹲在路边哭得很伤心,她心疼老二在煤矿吃了苦头,也心疼自己的生活怎么总是不见好转。老二低着头笑着安慰,哎呀哭啥子,都快好啦。
爱云不是没思考过,即便没什么文化,她有时候也是很认真的思考过。我这辈子会不会就是这么一直辛苦了,唉,那能怎么办呢,都是普通人啊。
爱云仍旧是那么操劳,直到俩孩子上了大学毕了业。
孩子大了,爱云爸妈连着过世了,爱云也老了。
爱云是悲观的,她很少非常开心。她也只是尽职尽责的想要把生活过好。
爱云是平凡的,爱云的生活会好的。
你说人生艳丽我没有异议
你说人生忧郁我不言语
只有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承受数不尽的春来冬去
(后记:这篇文章写我妈的,我就是92年那个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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