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

怕回乡，其实由来已久，自从师范毕业那年母亲因病告别人世以来，我都有些不敢回乡，总怕勾起内心深处的情感。当年母亲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家乡陡然生出一些莫名的怨恨，仿佛家乡人，即使是一草一木都是剥夺母亲生命的帮凶。其实，从内心解剖来看，这其实缘于我的一种无力报恩的自责，只不过这种痛楚无人可以言表，无处发泄罢了。
回忆母亲的离世，我至今历历在目，我的愧疚缘于两点，一是听闻她的离世是无力治疗造成的。离世前母亲被确诊为肝腹水，得知治病只能延缓生命，她为了节省费用，竟然拒绝治疗，宁愿自自己忍受病痛，这让人感到痛心。究其原因，还是贫困压迫和医疗条件所限。二是临终前我未能见她最后一面。对于这一点，竟是她临终的遗言，为的是怕影响我的毕业考试，其实她这番担忧纯粹多余，况且即使影响，有什么比母亲离世更让人遗憾的。这让我倍加愧疚，甚至有些埋怨母亲的无私，她为了女儿所谓的出人头地目标竟然蛮横剥夺我选择的权利。
而母亲这两点看似都是为我们女儿所想的心事，周边的亲人们竟然都默认了，这种默认更让人寒心，其实，母亲自己这两个决定何尝不是违心的，她其实很是希望儿女能违背自己意愿，让自己能在世上多活一段时光，能让心爱的孩子能看自己最后一眼，而亲人却都遵从她的心愿，让病魔夺去生命，而且抱撼而归。我回家路上得到这个噩耗后，在情绪失控中回家，家人也没有人正面听我倾诉，以至我连在亲人面前大哭一场的机会也没有，只好默默背着哭了几场。而哭过这后，我感到自己成了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家乡那根唯一牵住我心中的线已经断了，我只想在风中飞得越远越好。
然而，我逃离的愿望也未能实现，毕业后就在家乡乡镇工作，每年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春节、清明总要回家，每次回家对我都是一种心理折磨。所以每次都是匆匆回，匆匆走了，最多在家里住一夜。调离家乡后，每年只是清明节回去一趟，急急在母亲的坟头挂个清明吊，以让乡邻看到的我孝心，然后赶紧离去，生怕自己的感情受伤，因为在我内心深处，总幻想着母亲只是离家而去了，而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甚至想像她可能遇到她喜欢人，在孩子长大后开始自己的人生旅程，如果她真能这样，或许我就会少了愧疚，而多了理解和包容。
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我感到很有必要从思念的漩涡中走出来，所以试着写下一些文字，以表达自己的内心，虽然心情能舒畅少许，然而我仍怕回乡，特别日子越快乐越怕回乡，因为没有母亲的分享，快乐对我似乎没有任何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