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生发出非常多的幻影,从这到那,从东到西,从头顶到脚底,从皮肤到五脏。
那天我躺在吊床上,用手撑地,身体便左右摇晃起来。吊床的绳子很软,闭上眼睛,我恍如置身于一条小船之上,脚下是一片汪洋的大海,我随着海水起伏流走,清风拂面,方向感也被吹散了。
夕阳下沉,暮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满我的全身。
村子里空无一人,我拾起地上干枯的落叶,放在手心,轻轻一压,清脆的破裂声响彻整个村落。
我碾碎了一片又一片,一个个完整的世界在我手里瞬间覆灭。
可是这世上还有太多太多的叶子我都从未见过,我想象过猴面包树的叶子,它高大粗壮的树干让人畏惧,又让人充满了幻想。
猴面包树的叶子是什么形状,叶子上的纹路又会通向何处,我想围着猴面包树做一些幼稚的游戏,没有孩子也无妨,游戏不仅仅属于孩子。
纷乱的思绪将我分解开来,慢慢稀释,最后我也许会飞升到一个缥缈的境地,脱离空壳,无拘无束,但是又承担不起失去重量后的虚无。
也许,我只是个假人。
有人问我,在工作之后,如何能够保持对思考的专注,对生活的敏感,对文字的热情?说实话,我无法回答。
工作对我而言就是一间小小的木屋子,虽不严实,却没有人有勇气一脚把门踹开。
十个小时,深埋其中,将门锁住,不言不语,只管用心经营即可。
即便屋子里一团漆黑,你也要亮起心内的一盏烛火,把自己照亮,如何可以,顺便也照亮一下屋子里的其他人。
时间一到,大门打开,屋子里的人鱼贯而出,我紧随其后。走到十字路口,大家各行其道,暂时分道扬镳,互不干扰,我也要开始自己的单独旅程。
出了那个门,便不再思索屋子里的事。
一切事情都抛之脑后,我顺着自己想走的道路一直跑下去。
直到凌晨天亮,大风把我刮回原地,刮进屋子里,我稍微喘一喘气,整理衣襟,喝一口水,跺跺脚,伸伸腰,又重复着之前的秩序。
或许,我还是那一个假人。
如果哪天我的身体突然挣脱了地心引力,双脚离开地面,飘忽至空中,我一定要冲那间木屋子里的人挥手——“看啊,她飞起来了。”
屋子的门打开,可没有人敢迈出一步,他们欢呼雀跃,蹦着跳着对我哈哈大笑。
那一刻,我承载了屋子里所有人的重量,我把他们的沉重带到天空,再一并碾碎,被打碎的石块幻化为一场大雨,轰轰隆隆地洒向地面,惠泽大地,人们脱掉鞋子,敞开手臂,拥抱这一场久违的暴雨。
屋子里的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轻盈。
我莞尔一笑,在天空中遨游的我终于当了一回真实的人。
尽管飘忽在空中的我看上去又是那么地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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