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官忙回头来看时,是佃户何美之。 [评:生出奇文] 何美之道:“你老人家这些时这等财忙!因甚事总不来走走?”僧官道:“不是我也要来,只因城里张大房里想我屋后那一块田, [评:先透过一笔。因前已伏线,故不觉其突] 又不肯出价钱,我几次回断了他。若到庄上来,他家那佃户又走过来嘴嘴舌舌,缠个不清。 [评:带补带伏] 我在寺里,他有人来寻,我只回他出门去了。”何美之道:“这也不妨,想不想由他,肯不肯由你。今日无事,且到庄上去坐坐。况且老爷前日煮过的那半只火腿,吊在灶上,已经走油了,做的酒也熟了,不如消缴了他罢。今日就在庄上歇了去,怕怎的?”和尚被他说的口里流涎, [评:流涎者何也,火腿也,酒也] 那脚由不得自己,跟著他走到庄上。何美之叫浑家煮了一只母鸡,把火腿切了,酒舀出来烫著。和尚走热了,坐在天井内,把衣服脱了一件,敞著怀,腆著个肚子, [评:好模样] 走出黑津津一头一脸的肥油。 [评:也象灶上半只火腿。只“肥油”二字,写出一个酒肉和尚]
须臾整理停当,何美之捧出盘子,浑家拎著酒,放在桌子上摆下。和尚上坐,浑家下陪,何美之打横,把酒来斟。吃着,说起三五日内要往范府替老太太做斋。何美之浑家说道:“范家老奶奶,我们自小看见他的,是个和气不过的老人家。只有他媳妇儿 [评:他媳妇儿者,轻之又轻之也] 是庄南头胡屠户的女儿,一双红镶边的眼睛,一窝子黄头发, [评:屠户女儿,一定是此等货。写得如见其人] 那日在这里住,鞋也没有一双,夏天靸着个蒲窝子,歪腿烂脚的。 [评:范进娘子形容,却在此处补出] 而今弄两件‘尸皮子’穿起来,听见说做了夫人, [评:你做僧官太太,亦可算得夫人。诋范进娘子者,渠自矜其貌] 穿尸皮子做夫人也好不体面!你说 [评:你者,你和尚耶?你何美之耶?] 那里看人去!”
正吃得兴头,听得外面敲门甚凶,何美之道:“是谁?”和尚道:“美之,你去看一看。”何美之才开了门,七八个人一齐拥了进来,看见女人、和尚一桌子坐着,齐说道:“好快活!和尚、妇人大青天白日调情。好僧官老爷,知法犯法!”何美之喝道:“休胡说!这是我田主人。”众人一顿骂道:“田主人?连你婆子都有主儿了!”不由分说,拿条草绳,把和尚精赤条条同妇人一绳捆了, [评:不用剥衣] 将个杠子穿心抬着,连何美之也带了,来到南海县前一个关帝庙前戏台底下。 [评:戏是台上做的,今却在台下] 和尚同妇人拴做一处,候知县出堂报状。众人押着何美之出去,和尚悄悄叫他报与范府。
[总评: 和尚到庄上吃酒,乃是行所无事,佃户一齐打进,实出意料之外。当其美之斟酒、浑家打横时,几近淫亵矣。及观何美之浑家口中数语,只不过气不忿范太太,何其用笔之雅,直将“功名富贵”四字写入愚妇人胸中,吾不知作者之锦心绣口居何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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