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采石矶传奇」--一个读书人率领残部，打败大金虎狼之师

金银铜铁18：南宋虞允文（采石战役）

南宋「采石矶传奇」--一个读书人率领残部，打败大金虎狼之师

南宋在杭州（临安）开张，它再也不是汉唐那样的大企业，昵称也必须从「大宋」改成「小宋」、「南宋」、或金辽口中的「南朝」了。退化成一个普通店面、华中政权，领土只剩下「华中打九折（扣除淮北）＋华南打八折（扣除云南大理国）」。

渴望统一中国

「店长」赵构（高宗）的姓名谐音很写实，他付出卑微，希望能换到偏安-- 对大金国称臣、缴纳岁贡，甚至交出半个华北，杀害岳飞父子。

但偏安的童话并没有实现。大金国既然变成华北人、世界强权，就不可能停留在华北了。皇帝完颜亮渴望统一中国，他派人去西湖现场写生，赋诗填词要「屯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完颜亮不愿意停留在「统治华北」，他渴望统一中国。

倾举国之力南征

完颜亮对政府、教育、科举和经济励精图治十年，认为已经准备好了。在公元1161年派遣60万大军，分成四路南征。其中四川线（西侧）被秦岭阻挡，至于海线（东侧），华北人是陆地动物，不擅长海战，很快就被歼灭了。

大金分四路南征，目标指向南宋首都临安。

湖北、安徽两条中央战线，地形主体是平原，华北骑兵感到畅快多了。完颜亮率领15万直属部队（主力）走安徽线，过程是这样的：

1. 「完颜亮一出，谁与争锋」，赵构打算再一次逃到海上，被官员劝阻。宋军远远望见这阵仗，就自动退到长江南岸，把两淮（淮河南北）免费送给大金。

2. 还没开战，完颜亮部队已经到达长江北岸的和州（安徽和县），对岸就是采石矶（安徽当涂）了。他心情大好，在和州拆除民宅，命令工匠利用门板之类的建材，建造300艘大船，准备强渡长江，占领采石矶。

3. 接下来攻击300公里（骑兵四天路程）外的临安，一举消灭南宋。

大金已经秣马厉兵十几年了，船舰和步骑兵力都超出南宋几倍，南征行动挟带着震撼力。但没有人是完美的，大金阵营还是有几个短板：

1.风格太激进

完颜亮的前任熙宗（堂哥、属于大叔家族）杀气重，并且用杖刑伤害了一大票官员。完颜亮更残忍，首先推翻堂哥，接下来残杀宗氏（大叔和三叔家族）以及官员，总数达到两百多人。固然消除了潜在的皇位竞争者，但群臣惶惶然失去安全感，对他并不拥戴。

为了统一中国，刚刚登基十年就超限度地调动国力，投入南征。部队前脚才出发，堂弟（三叔家族）就把自己册封成皇帝，为完颜亮带来后顾之忧，也让部队心情浮动。

2.科技水平落后

﹡船舰：

大金国没有培养足够的技师，只能逼迫和州造船。这些技师心情差，工作意愿低，只做到准时交货，没有进行技术改良。

他们打造的防沙平底船（每艘500人）是大型战舰，看来很威风，但船身太狭长了，动作笨拙，容易造成「长荣塞船事件」，而且遇到波浪会剧烈晃动，安全系数低。

南宋的状况恰恰相反-- 被灭亡的压力逼迫，把力量长期投入造船事业，追求技术突破和船舶的改良。他们针对大型船舶的软肋，发明了小胖型车船「飞虎战舰」（每艘300人），甲板特别宽阔，因此比较稳定，行动灵活而安全。

大金使用传统沙船，推动力来自划桨（手臂力量），速度缓慢。南宋发明车船，是轮船的前身，推动力来自踩踏轮桨（腿部力量），「以轮激水，其行如飞。」

﹡武器配备：

大金水师的配备，重点放在冷兵器。南宋的车船先进多了，不仅用木板保护轮桨和战士，而且船舷高，甲板宽阔，构成一个理想的射击平台。

对战时首先发射霹雳炮，放送一片烟雾和石灰，遮文件敌军的视线，让他们看不清楚状况。接下来投掷轰天雷（手榴弹），并且用神臂弩（射程达到500米）和抛石机投射火药炸弹。

3.水战训练不够

两军在长江作战，华中人如鱼得水。这些搭船、游泳长大的水底蛟龙，即使在船上演习，照样头不晕、胃不颠、腿不抖。相反的，华北骑兵缺乏水战训练，在江水围困之下成为「孤军」，遇到大风浪或颠簸容易落水、丧命。

亮起亡国的灯号

和州的造船工程即将完成，渡江的终极目的就在临安。赵构（高宗）坐不住了，紧急派遣随员去采石矶前线慰劳部队。虞允文的顶头上司接到命令，背部开始发凉，要求小虞代表他去前线。

小虞的职称是中书舍人、皇帝身边的秘书长，负责收发报告、起草诏书，没有参与过战场或战争任务，他点点头紧急出发了。到达采石矶时，淮西（安徽）战场司令、「逃跑专业户」王权由于不抵抗只撤退，已经被撤职了；接任的司令李显忠还在赶路当中。

在这个交接空档，王权的1.8万残军零零散散地坐在路旁。他们从韩家军班底出身，在战场上曾经多么勇敢，但是在赵构和王权的不抵抗政策之下，心情非常沮丧，准备在上级发布命令时再一次放弃国土。

劳军团长变成「监军」

金国虎狼之师随时会压到采石矶，但守军普遍预期失败，南宋蒸腾着一片毁灭的气息。

劳军团团长虞允文决定把自己连升几个层级（从中书舍人正四品，跳升到战区司令正二品），成为淮西（安徽）战区的监军或代理司令。随员提醒他，没必要跨出皇帝的授权红线，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虞允文沉下脸指出，都什么时候了，国家危急的事实逼在眼前，哪能考虑个人的得失？

战前动员

他召集采石矶驻军的副将张振和石俊、那批颓废的战士，以及当地的民兵和全体男性居民。民兵、住户熟悉本地的水性，脑海里都刻着一张水道地图。

虞允文当场犒赏部队，并且承诺会根据实战表现来调整官职。他宣布中央政府的命令，要坚定地抗战，严禁撤退。「金人正要过江，毁灭将士、家园和父老妻儿。既然一定要死，何不凭借着浩大的长江天险来死里求生，报答国家的栽培！」

南宋小型车船小巧、灵活而稳定，速度快，用木板保护轮桨和战士。船舷高，甲板宽阔，适合发射火炮。

采石矶战场

战前布阵

水师：

分成五队，一队在江面上巡逻，两队无所事事地停泊在岸边，两队藏匿在丘陵背后。宋营在这条战线只有50艘小型车船（每艘战士150人＋踏车船夫128人），雇用6400位踏车船夫，分四队轮班踩踏32个轮桨。

步骑兵：

把一批废弃船只排列在岸边，当成障碍物。这些掩体看起来颓废但其实并不颓废，它屏障当涂县的「家园守护者数组」-- 前排长矛手、长斧手，中排弓弩手，后排是居民。

南宋战船模型

采石矶战役-1（1161年）（安徽当涂）（司令：虞允文）

部署完成不久，金船果然从和州（采石矶对岸）启航了。既然江面只有一队水师（10艘小型车船），另两队悠闲地停靠着，就只派前锋船队30艘驶向南岸，在采石矶轻松愉快地登陆。

大金先锋部队还在轻微晕船呢，掩体背后却冒出南宋步骑兵（1万人），后面跟着当涂县能出动的全体居民。大伙儿面对生死存亡关头，准备把性命投入最后的一场战争。

陆战的震撼

大金将士从淮河溜达到长江，沿路没有人敢抵抗，已经顺风顺水两个月了。现在忽然冒出一票眼睛发红的对手，副将时俊挥舞着双刀，带头冲锋，战士也拿着长矛、长斧冲过来。

金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队伍绵亘几公里，呼喊声简直要把人推进世界末日，而且用强弩射来一阵阵爆炸。不过是一场南征罢了，何必死在这里呢？既然此处没办法停留，他们干脆放弃了，转身跑回船上。

水战胜利

到达长江，更恐怖的命运在等待他们。飞虎战舰小巧、灵活、速度快，而且不要命地往大金冲撞，让沙船猛烈地颠簸。华北战士一半落海，由于不擅长游泳，几乎全体牺牲了；另一半在船上歪歪倒倒的，而且晕眩到当机边缘。

南宋人对水面环境和颠动无所谓，六千多位船夫呼喊着，划动50艘飞虎战舰。战士发射霹雳炮，投掷轰天雷，并且用拔河的姿态，协力拉开神臂弩和抛石机。一部份大金沙船燃烧或撞伤了。

（左）南宋战船复制品（右）史书记载的南宋战船

采石矶战役-2（1161年）（安徽当涂）（司令：虞允文）

主动进攻

金军主力杵在原地（长江北岸），前锋沙船队也退回来了。虞允文判断，两军实力悬殊，金军会再一次进攻，因此第二天趁着清晨，派遣敢死队逆流而上，用大雾当掩护，主动对杨林渡口（金军入江的渡口）发起攻击。

大金前锋船队尽责地开出渡口，这回南宋除了带来常规的高科技装备，更赠送一个必杀礼物-- 几艘满载燃烧物的火攻筏。一票平底船开始燃烧，在杨林渡口造成堵塞，大金主力没办法增援。

一小撮宋军从光州战役溃散，路过采石矶。虞允文命令队伍紧急整顿起来，配发战旗、军鼓，指挥他们在丘陵背后摇动旗帜，用全力敲鼓。少数大金战士冲到长江南岸，听到这阵仗，以为援军已经赶过来了。

大金战士绝望

他们进入华中，面对滚滚的江水，在火光、炮声制造的爆破、毁灭和天摇地动当中，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感到绝望。完颜亮只好率众离开采石矶，退到和州修整两周；再转移到杨州，准备在那里渡江，往镇江进攻。

虞允文主动率部去镇江支援，南宋水师刚刚尝到胜利的滋味，斗志快喷上天了，不但在江边严阵以待，也精神抖擞地巡逻，甚至高速绕行金山寺三圈。镇江部队司令是资深将军刘锜，经过长年的奋斗已经病倒了，但副将杨存中正在勇敢地准备抗击战。

大金将士面对长江非常崩溃，认为不该再去「淌浑水」了。完颜亮的梦想眼看就要破碎，他要求随军大臣堵截逃兵，并且在三天内完成渡江任务，否则会全体处死。

几位部将（兵马都统、都总管...）不愿意平白为完颜亮的梦想牺牲，他们先射箭袭击，再连手杀死完颜亮，带领部队回到开封，向金世宗报到。

宋金议和

金世宗被南宋朱熹称为「小尧舜」，他归还两淮地区，跟南宋议和，缔造了半个世纪的和平。接着裁军、降税，用务实的经济态度，带领华北进入治世，居民也得到休养生息。

结论

在宋朝的消极当中，虞允文忘掉个人的生死得失，为国家争取到几十年的生存，也为中国人带来一个温暖的回忆。

我们都是英雄的后人，我们也可以当一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