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

      我已不记得我有多久没收到过纸质的信件了，恍若已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只记得七年前收到一些贺卡，虽然贺卡上只有短短几句祝福，但我却激动得在马路上像个孩子样欢呼雀跃，让路人一度以为我不正常。至今，我还保存着那些贺卡，还有更早些年的一些信，泛黄的纸张，每个字依然清晰，见字如面，读到信依稀回到从前……

      给我写信的人不多，所以个个记得很清楚。每份家信，都承载着太多的温暖和爱：老爸在世时总说起，他的霞写信要他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说了多年，却没做到。我们姐弟间最交心的交流，也在当年的那一封封信里面。没有写信之后，更多的关心和爱，彼此很少说出口，都压在心底了。同学间的，男同学，不多几个，女同学，不多几个，至真至纯的。至今联系和关系好的，几乎还是那几个。正是当年鸿雁传书，心与心才得到碰撞，我们才懂得彼此，这一懂得，便是一辈子，无需更多言语去表达。

      可惜，信息化时代，再也收不到手写的书信了，虽然随时能听到声音看到人，但与我而言，看不到人的信，更能让人看到清晰的人。视频、电话、语音，太多的寒暄与客套，内心里的话，很难直接用语言说出来，可文字表达却可以，没了面对面的拘束，减了环境里的喧嚣，一个人，一支笔，一张纸，能坦然地说心里话，说自己，问对方，谈心情，叙家常，海阔天空，天南海北。我们是个含蓄的国度，很难张口把“我爱你”放在嘴边，但文字却可以表述千万种。

      之前看《爱你就像爱生命》，被王小波和李银河情书肉麻死，想着如此有名的作家也如此俗气地爱来爱去；被《我们仨》里相守相助、相聚相失，温馨而不失落的爱而感动，凌乱的文字里，看到思念和坚强；《亲爱的安德烈》，两代人，两国人，相隔天涯，心在一起，母亲认识十八岁的安德烈，安德烈也初识母亲。让我也学会怎么去和孩子相处；《傅雷家书》中，我看到家风对一个孩子的深刻影响，更惊叹傅雷严格而有爱的家教家风；《外婆的道歉信》，爱莎的超级英雄外婆，不光给了她爱，更教会她原谅和守护；《查令十字街84号》一封封信，连接成一条传递爱心的项链，陌生人，爱心把他们连在一起……不论是爱情、亲情、友情，一封封信，见字如面，更胜过面对面的交谈、沟通。

      一直喜欢木心的《从事慢》，其实最喜欢的是等邮件的感觉。那时候，总盼望着收到远方的信件，开信箱时，就算没有自己的，只要有信便是高兴的。等信、拆信、看信、写信，每个时刻心里都是愉悦舒服的，尤其夜深人静时写信，不止是给对方写信，更是自己和自己在谈心。至今，我不喜欢在电脑或手机上写字，冷冰冰的机器，写出来的字也没生命。虽然我的字丑，但我喜欢用笔把想写的写下来，时间久了，自己再回头翻看，竟能看到往日的自己和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见字如面，自己也能遇见自己，重新认识自己。

      现在，收不到信了，有朋友写的字我也会刻意留着。有一次下课，发现桌上笔记本里有谁在卫生纸上写着一句话，没署名，一看字就知道是杨姐写的，一年多过去了，至今我还保存着。人家收藏书画，如果能收藏，谁愿意给我写几句话我也收藏，就藏在我的日记本里。等我老去时，云中不会有谁寄锦书来，翻开日记本，见字如面，大家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