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则滩

    海则滩在山背后，护涧坝分隔开的几块盐碱地。据老古年人遗传下来的说法，我们那一带，过去存有大小七十二道涧地，互相联襟。绕过这个山峁，就是另外一道涧了。那些山峁极像一个锅里蒸熟的白馍，只是排列的随性而已。山峁下，平展展地延伸着一块又一块偌大的涧地。摇着驴车，在车辕上吊摆着双腿，用一个整天，从海则滩大概就到了安边。从那里，满载一车盐巴，南下，经过一个多月的来回，再从耀州拉些新麦和瓷器回来。涧地被水冲刷的七零八落好像时光并不长，你看柳树涧和罗涧隔着无定河，用目测就在一条水平线上。有一条无名涧的上游，听说一颗红柳己逾千年，千年的灌目红柳已经长成了神树，树枝上毛茸的叶片早已褪尽，挂满了迎风飘舞的红色绸缎。那年，大概是明朝的某一天，柳树涧堡的城池里，走出来一个硬汉，这硬汉在造反前，将这颗千年神树砍了做了油房的油梁了。神树倒的那瞬间，砍破的树皮下，汩汩流淌出殷红的叶液，有人说，那是血。那张姓硬汉征战四川，做了皇帝那年，白于山两侧成建制的涧地里，下了七七四十九天老白雨，冲开了八九七十二条涧。我的羽士曾祖成楼叹息着说：唉！风水破了！涧地开了以后，人们的往来变得不那么方便了。为了防止山洪回陶，造成新的土地灭失，人们又发明了护涧坝。护涧坝从山角筑起，层层拦截，保护水土不再顺沟渠流走。这时，海则滩便应运而生。海则滩大概有十个足球场大小，分三大块，两边是草场，中间有一个大淖巴。草场上草寸把长，牛嘴大，没上牙，一口扯不了多少。倒是山羊的一口好菜，它们一般尖嘴会紧贴地皮，像推头发一样挺进，不到一个上午，肚皮就快翻脊梁了。我的牛最不争气，牙口本身不利，右眼遮一层灰皮，是个瞎子，只要看不见的地方，一有风吹草动，惊起就不吃草了。怕大人因为没拦饱牛拨皮，暮归时，赶牛到淖巴前，没命的让其饮水，待到栓圈里，几泡长尿下去，牛肚子又像泻气的皮球一样。牛徜徉海则滩其中时，我会与治华三叔一起猛吸从家里偷出的香烟。我偷烟有一套办法，先用扫帚上的细棍搜开封烟口的封条纸，抽岀一根，记住仅一根，然后，再整体揉均匀，最后，用少许沾铺层的面浆糊好，每一盒都如法泡制，一条烟大概偷十根，足够几个上午享用。只是抽完了，害怕母亲检查，没有办法消除身体上烟的清香气息而颇费周折。这时候，一起拦牲口的伙伴便会提议，到淖巴池里漂一水。淖巴里的水浑浊不堪，沙底子，长时间没有雨水补给，上面会飘一层鲨盖，翻着肉色的肚皮，好像是仰游。这时，刘姓高个子，也便学着鲨盖的姿式，让我们与他一起，让脖子像断开一样，果然，不用费力，就飘在水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