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去安息堂,骑着摩托车,绕着水泥路,曲折蜿蜒的来到山脚下。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孤零零的落在那里。围墙贴满白色的瓷砖,边角处贴着红色的瓷砖。房子后面是翠绿的山,周遭没有其他的建筑,越发显得有些孤零。
走进了,三个大字,安息堂,刻在黑色的石头里,镶嵌在三楼的栏杆上。是了,村子里专门用来存放亡者骨灰的安息堂。
上前,拍打了几下关着的铁门,张口想要问一句,有人吗?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幸好听到狗吠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着,来了来了。
门开了,一只黑狗栓在门边,一个老人站在门口。老人约摸70左右,头发稀疏,额头凸起,眼睛凹进去,双眼有些神采,短短的胡须有些发白,穿着白色短袖衬衫,衣角有些发黄,棕色的裤子下,一双人字拖。老人看了我们一眼,点了下头,转过身,呵斥着吠叫的黑狗。
院子的角落用砖头围了一个小房子。一块花岗岩横放在小房子的中间。花岗岩的中间摆放着土地公,和一个香炉。拜过土地公后,老人带着我们走进三层楼的房子里。虽然是夏天,但迈进去的瞬间,还是觉得有些阴凉。一楼很空旷,两个楼梯分布在两侧,一块办公桌搁在门边,一个挂着值班室牌子的房间在角落。值班室里面放着一张床,和一些生活杂物,想来是那个老人睡觉的地方!
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摆放着一排排木头柜子。每个柜子分出很多格子,格子里放着骨灰盒,还有照片,姓名。老人站在楼梯口指着柜子说:“你们自己找找吧。楼上不能烧纸钱,还有,拜祭后,香要记得都拿到下面去。”说完,他自己转身下楼了。
2.
下楼时,老人已经坐在门口的办公桌前。我上前,敬了一颗烟。他推脱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吞云吐雾间,老人闲散的说着他的家庭。
两个孩子,都已经成家了。一个闺女,嫁到了市区,女婿也踏实。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外面工作。逢年过节才带着孙子孙女回来住几天。老伴前些年得了癌症,走了。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里,干脆就领了这活。这活也轻松,隔三差五的稍微打扫一下,寻常也没人来,落得清净。也没啥怕的,都有这么一遭,早晚而已。你们村子的人和气,时常给我留点吃的,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前几年还能去田里做点活,现在动不了了。过了这个年,我也七十四了,想想人也没啥的,忙着忙着也就一辈子了。不去了,一把老骨头,去了净给孩子添乱,还不如在这里乐呵乐呵。
说话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有些慌乱的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智能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头像。他带上眼镜,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伸出食指想要去按屏幕上那个绿色,颤抖间按了几次,也没按到。老人扶着眼镜,又试了一次,铃声还在响。老人有些急了,抬头看了我一眼,把手机递过来,我随手一拨。老人连忙把手机捂在耳边,一边对我微笑表示感谢,一边听着电话。言语间有些激动,声音有点大,口水都喷了出来。一楼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我没事。在睡觉。没了,没去安息堂了。嗯,我知道。你在那边也要好好工作,家里你别操心,有我呢!甜甜又考了满分,真乖。不了不了,我在乡里挺好的,不去了。嗯,去吧去吧,你忙,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接完电话的老人,走回办公桌,神色有些暗淡,没了刚才谈话聊天的兴致,嘴里嘀咕着:有啥不吉利的,瞎操心!
3.
走的时候,留了一些馒头和面包,老人推辞了一番,连声道谢的收下了。我们走出来后,老人还站在门口。
只是没想到隔年去的时候,老人已经不在了,换了一个中年妇女。闲聊时不经意的问起那个老人。中年妇女指着值班室说,去年就走了,死在那里面,要不是他养的那条狗闹得凶,吵了过往的路人,都没人知道。他儿子回来住了三天,给他料理后事。刚出殡,他儿子就回去了,说啥只能请三天假。你说,天下哪有这理是不?
沿着她的手指,我看着一楼的值班室,空荡荡的。
都说年纪大了,怕死。都说安息堂阴气重,不好。都说那个老人触了霉头,才走得这么快。农村,对这东西,似乎很来劲。一时间,有很多版本在流传。
相同的是,安息堂的老人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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