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他妈：亲爱的佛瑞斯特.甘，我要走了。死亡是生命的组成部分，希望你不要悲伤。
当时的我，并不理解其意蕴。
经年，偶然住一病房。临床医生对一邻床病友竟然说出如此哲学的语言：
人从出娘胎那时刻起，开始倒计时。但是，你要记住：你的父毋赋予你的生命只有一次，请你珍惜。
病友打了几瓶白蛋白，又生龙活虎地出院了。再月余，因酗酒又和我做了邻床。之后，去了太平间。
三年，送走父亲；八年，送走母亲。异日，一高中胝足同学走了。脑海始终萦绕着比吉斯组合的旋律immortality。 唯一解脱之道是在百家讲坛听了叶嘉莹先生的话：人生代代无穷已，人生而有涯，每个人毕竟都是要走的。但是人类精神是长存的，人类文化才是永恒的。我们要做的是：以乐观的心情过悲观的生活。
话虽如此，免不了兔死狐悲之类。常常听到《forever》中那一句：I am the dust in the wind。不由得悲从曲中来。一段时间，偶然百度，三十年前的《诗刋》，居然有人在新浪博客里记载如下：
也许，自己不再写诗，但记忆里有几首诗歌，生命会有如花开，美丽而纯净。也就是那样的日子，我听到李晓梅的歌唱。那年她23岁，在诗的后面，编者说，作者是白血病患者，身体羸弱，靠输血维持生命。又是20多年了，也许这位像白色槐花一样冰清玉洁的女子早已不在。去网上查查，还有几个人会提起这首诗。有人记得就好，生命就开在那首诗里，还是那么圣洁。在江南一个阴雨天，坐在窗前，想起那首诗，想起月夜、槐花、阳春白雪、一袭白裙的少女，她的血也失去了颜色，像槐花一样白——不是苍白，是圣洁。
《又见槐花》（外二首）
又见槐花，我告诉空谷幽咽的箫
这才是阳春白雪
亲爱的,你听到了吗？
那个最长的、被冰冻成玉色的夜晚
我真想穿上洁白纱裙
茫茫雪地为你临风玉立
可我怕天鹅月下的美
会令你的心流泪
又见槐花
母亲催我穿上出嫁的红罗裙
蓝天下太阳还没有看到的小草
已送我遍地鹅黄
我是三原色，我让世界美丽了吗？
为了你槐荫般浓郁、苦涩的期待
我冰清玉洁的爱
阳光下槐花般质朴地盛开
我不要丽纱、也不要花冠
我幸福让花儿草儿都幸福
莫说花香云鬓，胜过自凋自零
槐花垂在心爱人怀中
到枯黄不曾抬头
为——无偿的爱能被世人所珍惜
我真想跪下
拜天
拜地
你知道吗？
你是谁啊 你在哪里？
《生日》
你若是他
我不说
也知道我的生日
为什么六月我像收割后的土地
没有了颜色
为什么六月我像面对荒芜的农夫
烈日下静坐
知道了，你就甩着最干净的手来吧
奶糖会使六月的成熟苦笑
纱裙会被六月的泥泞奚落
送我的诗再抒情
唱我的歌再动听
我只礼貌地谢一声：弟弟
皇帝的舞曲配不上我采莲的天足
贵妃的项链触不得我圣洁的胸膛
花环在我做母亲时方有七彩
吉他在我坟前弹拨才地久天长
当善良而茫然的朋友
终于点燃我惧怕的蜡烛
二十三年的隐痛
瞬间在冰心喷焰
我能咬住呻吟的创口
咬不住被烧灼的颤抖
看我殷血的嘴唇
你若伸手
并说：这是你的
这是你的
你便是他了
你便是他了
《红帆》
不知你何时升帆
我奔出棘丛 扑到海岸
已不见你的桅杆
那么多看风景的人
我怎能哭泣呼喊
不敢登上最高的岩石
望归的山崖会因我沉入海滩
那个月亮不敢看我的夜晚
你沉船的消息
使我成了荒海滩 孤零零
一棵永远没有叶子的树
春天不知道我的秘密
秋天拾不到我的叹息
海枯石烂
才现我飘不动的青丝
已做根须 沙石下伸向你的海岸
知道你的皱纹已是无底海谷
髭须已成海藻蔓延
知道你无剑可弹
夜夜按着裂岸波澜
在等我啊你的心千百年依旧
红帆飘然
为何，你不扬一场飓风 让
雷——击——木——燃
红焰抚我为你涅槃
可 母亲流血生我在岸上
我怎能做美人鱼
歌唱在你的船舷
一九八六年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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