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笼城,心意低沉。忽闻花仙轻语,聊解烦忧。
嗨,我是一朵菊花,你那里天寒了吗?
相比于桃花热爱三春暖,荷花钟情夏日炎,我喜欢寒凉的气候,此时大地通常没有了什么鲜艳的色彩,万物都已落到肃杀,苍苍茫茫,等待新生。
有人说,我不惧寒霜,经得起霜寒露冻的淬炼。我不懂这些,只是花期到了,我就开了。不过,不知道世界上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如此:葆有自己的姿态,开时开,盛时盛,安时安。
时至初冬,清秋的温柔荡然无存,我看见南方的清晨有千千万万的露水或者寒霜,一粒粒结在花朵上。
凤仙花、玉簪花就被冻得瑟瑟发抖,气若游丝,很是生命垂危的样子。不过就像陶渊明说的那样,“秋菊有佳色,裛(yì)露掇其英”。
他说,在我花瓣上沾着很多晶莹剔透的露水,发着冰冷寒气,但就像夏天花朵遇到了甘泉愈鲜妍一样,我的菊色也特别可爱,很有英姿。
让他不知不觉伫立许久,看呆了眼。最后他把我的家人采了去,说看着带露水的菊花,喝着酒很惬意,“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可能真的是这样吧!生活在人间的他们,在百花开尽,满目枯黄的时候,我的花开,会让觉得冬天不至于太坏,霜风不至于凄紧。
于是我就听到人间说我,“芳菊开林耀,因风传冷香”;李清照也喜欢我,“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在往前,唐代的元稹更赞美说:“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感到高兴,但又觉得心疼。我是一朵菊花,去而给了他们这么多向往,或与我对酌,或为我吟诗的人。虽然我只是一朵花,就像有个美学家说的,植物只是一株植物,只是因为人有了文化的意义。但若我的花开,能为人们带去安慰,那么愿他们的生活顺遂,愿他们的冬日也有美好。
冬天的花朵,容颜大都比较清冷,哪怕是红梅也不过三五花瓣。
但是我不喜欢,就像人们给我了金丝菊的名字。一朵花里,我也千瓣万瓣地蜷曲着,密密地排在一起,托起来像一个个小太阳;若是白色,卷起来雪白的一团,像刚撮好的大雪球。
有的还像汪曾祺看到的那样:“有一种是粉紫的瓣,极细而卷曲如一头乱发,北京人叫'懒梳妆'。还有'十丈珠帘',管状的花瓣垂到了地上。”懒梳妆'。还有'十丈珠帘',管状的花瓣垂到了地上。
因为常常变着花样开,又开得大、盛、繁,惹得汪老先生说赏菊:“得一棵一棵地看,一朵一朵地看”。
有一回开在古代长安的皇榜旁,有一个叫黄巢的人站了很久看榜,可惜没中,心中不服,大笔一挥写下,“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他期待着自己终有一天改天换日。后来便也越来越多达官贵人,皇室宗亲喜欢我,把我绣在衣服上,画在宣纸上,记在历史里。
说英雄也罢,卓尔不群也好,我只是一朵菊花,路过人间,各人有各人的姿态,各人有各人的志向。只要朝着想要的方向前进,那都很好。
作为一朵菊花,本该无须多言,静静绽放就好。
但总有人问我,就像《红楼梦》的林姑娘问: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她还问,百花斗艳为争春色,为何你开的那么晚?她问我,你如此孤傲,谁会是你的携手之人?她问我,露凝霜结,你寂寞不寂寞……
我该怎么回答?我感到高兴,又恍然。高兴于活了千百年,绝少有人来问我的意愿,并赋予很多隐逸高洁,人淡如菊的美名。
我担不起,因为一切都是本性使然。寒天是我的花季,是我面对世界别无选择,又不用选择的风貌。热烈只不过是,想怎么绽放就怎么绽放的姿态。
花开一季,人活一纪,各自活在自己的轨道里就好。
明朝的王阳明有一句话这样说:“我未看花时,花与我同寂;我看此花时,花色一时明。”
原来人们之所以对菊花赞美不绝,那也是他们自己的心声。他们赏菊,问菊,赏的是自己,问的是自己。所以答案在每个人心中。
念及此处,胸中释然,原来尘世间的每个人都在努力地做自己,实现自己。
既如此,值此人间,莫负冬日菊蕊黄,莫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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