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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疯子 武疯子 (一)

文疯子 武疯子 (一)

作者: 黑白眼泪 | 来源:发表于2022-11-11 06:39 被阅读0次

    (一)

            那年冬天,“文爷爷”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就如同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疯的。一切都好像一夜之间的事情,那一夜他笑着来到这个人世,那一夜他突然就“疯掉”了,那一夜他也就这么走了。

            “文爷爷”在村里辈分很高,高到我们这样的小孩子要叫很多“爷爷”才能捋顺辈分的关系,时间久了,村里的老人孩子都叫他“文爷爷”。后来,大概是村里开始通电的时候,人们又只是简称的叫一声“文爷”。但无论叫他什么,他都不会应声,甚至看都不看你一眼,继续抽着他的烟走着他的路。再后来,可能是大家觉得尊称他也没什么意思,加上村里又有一个婆娘疯掉了,于是便都叫他“文疯子”,叫那个婆娘“武婆子”。到了家家有电视机的年代,“神经病”成为一种口头禅,“疯子”这样的称呼便也再也没有人叫了。甚至有小孩子的乡亲也不再会告知自己的孩子,那个天天抽着烟在路上走来走去默不作声的人是怎样的辈分之高,而是告诉孩子要离那个“神经病”远一点。

            外婆说,“文爷爷”可不是真的叫“文”这个名字,只是后来疯掉了才被大家叫的。这个“文爷爷”原来可不是这样,大概一直到高中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正常小子,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夜之间就再也不说话。每次提到“文爷爷”,外婆都会叹一口气,说一声“大概是他娘太娇惯他了,小孩子可不能太娇惯。”每次听到外婆这句话,还小的自己都会庆幸自己的父母会时不时的揍自己几顿,这样长大了才不会变成一个“疯子”。

            据说“文爷爷”的父亲当年可也是不得了的人物。作为村里的大户人家,那可是正经上过大学喝过墨水的人。彼时的岁月还是很敬重“读书人”,一个村里能有那么一两个上到四五年级的便已经是不得了的“文化人”,但“文爷爷”的父亲可是在省城上的大学,正儿八经的大学,后来又在机关里做了官,算得上是整个十里八乡里最有出息和光宗耀祖的人物了。

            但“文爷爷”和他娘却是一直都住在村里,不曾随着他父亲去到省城里做城里人。有人说那是因为他父亲在省城里又娶了一个老婆。在那个年代,大家结婚都早,大户人家的男孩子有的十五六岁就被说了媒、娶了亲、当了爹,后来有些人去了城里就会和老家里那个封建思想下的非自愿的“旧婆娘”离婚,然后在组织的安排下再娶一个护士或者老师的姑娘,这才算是跟上了新觉悟。在那个年代,“离婚”还是很新奇和不可理解的事情。寄回来一张看又看不懂的纸片片,说是“离婚证明”,但结婚的时候八抬大轿送入洞房时也没有什么“结婚证明”。这样的事情“文爷爷”的娘不懂,村里的人也都不懂,大家都是祖祖辈辈的“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家人乡亲之间都是相敬相亲,男人有了本事娶了二房,不让去城里那就不去,照顾老人、教育孩子、勤俭持家,这才是本分。再说,“文爷爷”的父亲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好多钱,说明心里还是有这对母子的。所以,“文爷爷”和他娘一直都住在村里,不用种地,也不愁吃穿,甚至一家人生活上还有些小富裕。

            “文爷爷”的娘不会种地,也不能种地,因为小时候就裹了脚,“八寸金莲”走路都颤颤巍巍,怎么可能扛着锄头去种地。外婆说,那时候还裹脚的妇女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穷人家多一个人口就多一份劳动力,女孩子更不用说,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就有人来娶亲也是为了能赚个劳动力回去,谁会娶裹脚不能做事情的千金,自然是大户人家要门当户对。只是后来“大户人家”都没有了,谁都得自己种地,可偏偏“文爷爷”的娘不会种地也不能种地,多亏“文爷爷”的父亲是读了书、做了官、有工资,娘俩不愁吃穿。所以“文爷爷”的娘更不会因为一张看不懂的纸片片就叫什么“离婚”,甚至还天天唠叨着自己男人的好、有本事,也天天唠叨着“文爷爷”要好好读书,将来长大了要向自己父亲那样考大学去做官。

            为了能好好读书,“文爷爷”自然打小就不需要做任何学习以外的事情。再说,“文爷爷”出生时可是不哭只笑的,长大了一定是能继承自己父亲的才智做大事情的人。所以,别人家的孩子甚至父母都还不知道学习是个啥、有啥用的时候,“文爷爷”的娘就已经给他规划好了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而且有活生生的榜样就在那里。虽然“文爷爷”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但在自己母亲每天的讲述之下、在乡里乡亲无时无刻的羡慕与赞许之下,自然也是心怀着有朝一日读书功成去到省城和父亲团聚的希望、梦想和目标。

            但事与愿违的,“文爷爷”的学习成绩似乎并没有母亲和自己期盼的那么优秀,那么出口成章、次次满分。彼时的学校老师大多是村里的乡亲,读了四五年私塾或小学,作为村里的“文化人”自然除了做村里会计之外便都做了老师。老师们言传身教的教学理念也自然是祖祖辈辈延续的“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所以,学生们一旦哪个题做错了,唯一能让学生改正的办法也就是揍一顿。别的孩子倒还好,毕竟自己甚至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学习是个啥,上学无非是农活不忙时的一种集体消遣,再说挨揍这件事情对于别的孩子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在家挨父母揍、上学挨老师揍、外面挨大孩子揍,都是鼻涕一抹转头也就忘了疼。但“文爷爷”挨揍是真的疼,不仅疼在屁股上,还疼在自己心里,疼在自己娘的心里,这就更疼。自己越是觉得疼,又有一个清晰的希望、梦想和目标在那里,便越是自己发奋,结果却还是会做错、会挨揍、会更疼。

            好歹不负众望,“文爷爷”还是考上了高中。这可也算是村里一件不得了的事情。毕竟,哪怕是在九年义务教育实施这么多年的现在,村里的孩子能考上高中的也屈指可数,更何况在那个年代。出于传统,村长给“文爷爷”戴上了大红花,专门开了一个全体村民大会进行了表扬。也是出于传统,家家户户都去“文爷爷”家里道喜、喝喜酒,细数着自“文爷爷”祖辈就大户人家的历史和“文爷爷”父亲的优秀事迹。“文爷爷”的娘张罗了好几天的酒席,但还是笑的合不拢嘴,还让“文爷爷”第一次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告知这个好消息。据说,“文爷爷”去高中报道那一天,是村支书亲自骑自行车给他戴着大红花送去的。

            从村里到市里,离省城只差最后一段了。“文爷爷”这样想着,也更觉得那个希望、梦想、目标不再是希望和梦想,而切切实实的成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目标。但高中生活并不如意。

            期初是因为生活上的不习惯。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娘,一个人和一群陌生的人住在学校里,生活在一起,竟然要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宿舍里,又臭烘烘又乱糟糟,每天晚上还有老鼠在地上爬来爬去。甚至有次一只老鼠跑到了他耳边在吱吱的叫,打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睡觉,晚上总是一个人抱着被子在那里要小心翼翼的观察好久。

            后来是因为学校开始不上文化课了。老师每天都组织大家去工地、去煤矿、去市郊的农村,去帮着工人们和农民们一起干活。其实也没什么好干和能干的,无非就是捡捡石块、堆堆煤球或者一群学生看着一群羊。虽然不上文化课,但在一群同学里一起体验这样的生活,“文爷爷”还是觉得很新奇,也第一次见到了工厂和煤矿,原来书本里说的“广阔天地”真的很广阔。但再后来,他们也不再去干活了,因为有一些老师犯了错误,学校需要学生们天天给这些老师开会。“文爷爷”从小没有打过架,挨过揍也只是挨过老师的揍,但现在一群学生干部说他们可以揍老师了。学生们蜂拥而上,他也被夹在人群中,只能向前,但他不敢举起拳头,甚至都不会说一句脏话。他觉得很难为情,在如此需要自己的时候,从小竟然没有学会过一句脏话,这还怎么和同学们一起为社会做贡献。他觉得很难为情,小时候被娘逼着读四书五经长大后进学校读新课本,好像都没有教过要怎样面对这样的场面,为什么有些同学就会,而他不会。

            最终,本就不如意的高中生活还是提前结束了。因为学校说农村来的孩子回农村去,城里来的孩子也回农村去,没有高考了,大家要去做实实在在的建设。所以那天,“文爷爷”自己扛着被褥,从市里走回了家。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一直从凌晨走到了凌晨,一路上都是黑漆漆的,没有灯,连个萤火虫的亮都没有,只有一个接着一个的小树林,总像有什么鬼魅在树林里钻来钻去。“文爷爷”害怕极了,只能捂着耳朵,一步步寻摸着回家的路。

            “文爷爷”到家的清晨,村支书就来了。村支书说上面有文件,以后你这个高中生就归村里管了,你娘不会种地,你个大小伙子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工分。“文爷爷”的娘拿着平时攒下的红糖不停的往村支书怀里揣,说着你可得行行好,他哪是干活的料,他个高中生也不会干活,你可得行行好,他爸在省城下次寄钱来我给你买几瓶好酒。村支书也是本家的乡亲,也知道“文爷爷”的家境,就说那行吧,也不能浪费了咱们村这个文化人,最近开会多,就让他做个书记员吧,俺们也不会写。就这样,“文爷爷”从高中回家的第二天,就成了村里专项会议的书记员。

            这是一个不用干活就能拿工分的差事,自然是被很多人盯着的。谁想到和村支书往来了这么久,这么一个高中生回来第一天就干上了。眼红的人,更眼红。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当爹的在省城嘛,这个时代可是咱们当家作主人人平等的时代,凭什么他读个高中就能做书记员,好歹咱也是读过私塾念过四五年级的。于是,不知道谁写的举报信,就在不知道什么途径下直接进了省城。

            省城的斗士们怎么可能会轻视这样义正言辞的举报信,恰巧“文爷爷”的父亲又一直不表态不站队,于是便开始了一系列对“文爷爷”父亲的审查。一查不得了,竟然是读过孔书的人,还是“大户人家”出身,在老家竟然还养着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于是,“文爷爷”的父亲便被罢了官、抄了家、戴了高帽,开始参加各种教育会议。当然,凡是教育,便避免不了挨揍。但,处理举报信的人太忙着看举报信里的蛛丝马迹,最后竟然忘记了批复举报信。

            这些省城的事情,“文爷爷”自然不知道,他还是安安稳稳的做了个把月的书记员。这个书记员的工作也算清闲。每天晚上村民们收了工一起吃好饭,就正好在村里的大食堂开会,开会者和被开会者都是一个村里的乡亲,被开会者还往往是村里曾经德高望重的人或者长者,再说上面那些要求怎么开会的文件到了村里总是会被看的似懂非懂,无非就是要让被开会者如实交代嘛,于是这样的会议往往就成了被开会者的故事会,乡亲们听得津津有味,“文爷爷”也这个书记员也记得津津有味。

            有一天村支书对“文爷爷”说上面要开展一批人的巡视会议,可一定得好好记不要出什么纰漏。那天,村支书没等大家干完农活就让所有人在麦场上集合了起来,乡亲们以一种看电影的心态也早早的搬着小板凳抱着瓜子去排排坐好。村支书扯着嗓子喊,今天是省城里来的人,大家可都得注意点形象,别乱说话,别乱动,看我手势鼓掌,要热烈,人家叫咱们干啥咱们就干啥,要听话。不一会就有好几辆军车,车斗里红旗招展,也站满了人,最显眼的是一排排戴高帽的。这可是比电影里还真实的大绿军车,乡亲们哪里见过,再说还有就在身边的汽车轰鸣声,还有那汽车开过去满车人的压迫感,还有那飘起的一路黄尘,这阵仗“文爷爷”是第一次见,乡亲们也是第一次见,都不自觉的有一种紧张、严肃、激动的澎湃感,这可比看电影带劲多了。

            “他爹,他爹,他爹啊,你这是咋了?”

            一个裹脚的小老太太冲向了军车,太突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纷纷起身看怎么回事。“文爷爷”也是过了一个愣怔才听出来这是他娘的声音。他从主席台的侧边看过去,他娘已经跑到了军车边上,冲着军车上面的人喊。但还没等他反应出下面该做什么,几个穿军装的人已经把他娘拖到一边去了。“文爷爷”远远的看着这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情,他不敢动,呆呆站在那里,想喊一声“娘”却喊不出来,想跑过去却迈开腿。他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娘被几个穿军装的人拖到一边去,他娘还在那里喊着,但他已经听不清了,因为省城里的人带来了大喇叭,已经开始放起了耳熟能详、震耳发聩的音乐,他看到村支书跑过去了,他看到村支书在和穿军装的人说着什么,他看到他娘瘫坐在那里,他看到有几个婶婶过去开始搀着他娘,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却什么也不敢动。村支书又跑了回来,按着他的肩膀,说没事,别激动,你娘激动了,这种会别激动,坐下来好好记。于是他在音乐的包裹中,坐了下来,大会开始了。

            这样的大会还没有平时村里开的会有意思。一拨又一拨的领导讲话,“文爷爷”仔细记着,一个字不漏,还是那些平常写了几百遍的语录,领导还没说完上一句他已经把下一句写出来了。“文爷爷”还是稍微正了正身子、抬了抬屁股想看看他娘的情况,但已经看不见了,台上站满了人,台下乌泱泱的乡亲,远处是一辆辆军车的红旗在招展。这时,他好像听见了喇叭里念出来一个人名,是他梦想了几百几千几万遍的名字,是他父亲的名字,是曾经被乡亲们称颂的名字,然后是一串的罪名。他彻底懵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大概能确定的是——眼前这一排背对着自己、戴着高帽的人里,有一个是自己从没有见过的父亲,那个永远带着光环的、传说中的父亲。后面他听到喇叭里说这个人在农村养着不明不白的女人,他似乎眼前一黑,他好像再也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也好像再也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他只是眼前一黑。

            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床上了。他的娘哭喊着过来一把抱住他,但他还是有点听不清娘到底在喊什么,那个声音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模模糊糊,好像从高中走回来的那个晚上在黑漆漆的树林里窜来窜去的鬼魅声。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听清楚了。

            他娘哭喊着:“你爹死了!你爹死了!”。

            那个在黑漆漆的树林里窜来窜去的鬼魅声又来了,席卷着一股彻寒。他觉得浑身冷,冷的发抖,最后冷的僵硬,然后又不冷了,似乎自己已经成为了那个彻寒的一部分,似乎自己就是那团黑漆漆的深处,把一切光、暖、声都吸了进去,无影无踪,却又悄无声息。

            “文爷爷”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不过还是那张挂在他们家墙上、每天被他娘擦一遍的、珍爱着的照片。他昏过去的几天里,父亲的尸体早已经火化,甚至没有举办一个像样的葬礼,因为这死的不光彩,不是因为撞向了那个在村里不知道几百年的磨盘结束了生命不光彩,而是因为死时那一串的名声不光彩。没有人愿意来进行吊唁,也没有人愿意来帮忙操持丧礼,就连省城里那个领了结婚证的“妻子”早就在组织协调下拿了离婚的纸片片不知所踪。“文爷爷”终究还是去不了省城,那个切切实实的目标,终究不过是幻梦一场。

            烧七忌日那天,“文爷爷”和他娘一起到坟上烧了纸,他娘哭的很厉害,好像这个土包里的男人曾是她生命的全部,但前前后后他们在一起也不过没有一年的光景。“文爷爷”看着他娘一个人在那里哭,哭完歇息一会再哭,纸烧完了,就不哭了。他娘说,烧完了,走吧。但他好像没有听到,他娘好像又叫了他几声,他好像还是没有听到,他娘就颤颤巍巍的自己先行回家了。

            他蹲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新抔的土包,他知道过不了几天这个土包就没有了,因为不能影响种庄稼,以后他大概都不会来了,记不得,也找不到。他一直坐在那里,太阳还没落下去,月亮已经出来了,惨惨的淡淡的月亮,一会星星都出来了,挂在一片黑的幕布上,拥挤着、吵闹着。他看到不远处有个黑漆漆的树林,安安静静的只是一片黑,那个窜来窜去的鬼魅声没有了,他也不再觉得冷,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成为一团黑一股寒。他看到田地里不知道谁丢的半支烟头,捡了起来,用刚才点纸钱的火柴点着了烟,他觉得一股热窜进了喉咙、胸膛、心脏,但那股热瞬间就没了。

            从此,村里多了一个“文疯子”。手里无时无刻不点着烟,一年四季一件单衣,别人说话不搭理,自己也从来不说话。但不脏,头发总是修剪的整整齐齐,衣服也干干净净,虽然消瘦,但胡子从来不会很长。到了饭点,一个老太太就会颤颤巍巍的满村里找他,牵着他的手回家吃饭,然后再把他衣兜里的烟卷塞满。

            有人说他都已经这样了,抽烟不是好事。老太太说,这能让他觉得暖和就让他抽呗,我又不是养不起。老太太确是养的起,因为后来平了反、给了钱、还有工资。这娘俩就这样相依为命,直到有一天老太太走了。有人说,那天老太太如往常一样在擦照片,突然就倒下去了。

            老太太的丧礼很风光,村里人几乎都去了,毕竟像她那样年龄有着那么高辈分的老人家就剩她一个了。但“文爷爷”没能参加,因为大家怕他再受什么刺激,村里拿出了一点钱把他送去了一个疗养院。

            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不管是北方还是南方整个冬天好像都在下雪。人们都说下点雪好,瑞雪兆丰年,但后来南方却成了雪灾,人们又说雪这么大不是好兆头,这个雪净耽误外出打工了,毕竟谁家还会在村里种地呢。一天早上,邻居家打开大门,发现“文爷爷”老屋大门前面多了一个大雪包,走近一看是个人,一件脏单衣,蓬头垢面,身边一堆烟头,烟盒里已经不剩一根。除掉雪,才发现是“文爷爷”,然后赶忙去汇报给了村支书。这个村支书是个读了大学继承自己支书老爹职位的年轻人,便又带了几个胆子大的小伙子,把他火化了,埋在了老太太的坟边。这两年农村里又开始可以建坟包修墓碑,所以谁家的坟又比较容易辨认,新村支书还自己掏腰包买了一个花圈放在边上,但石头的墓碑太贵了,索性就从边上的树林里找了一根还算有点宽面的、不知何时何因掉落的树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文爷爷”的真名,更索性一点就直接写上了“文爷之墓”,也算走完了该有的仪式。

            那年的冬天,雪真的很大,不一会立着的树枝就被雪压到了。轻飘飘的雪,全是白,厚厚实实的压着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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