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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牙一记

看牙一记

作者: 五分钟天黑了 | 来源:发表于2023-10-30 18:36 被阅读0次

    早晨醒来,牙疼没了深夜的阵痛,于是庆幸,是个好兆头。瞟了眼桌上的药,听到肚子咕咕的叫,想着先煮点面,再吃点药,应该就会好了。

    牙疼两天了,以前只听说过牙疼到脑袋炸裂的感觉,想象一下就知道很疼。这次,算是亲身体会了,“亲身体会”是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体验。

    锅中水开了,把面放进去,像湖中的小木筏,方方正正的。想着平时荷包蛋总是散,今儿学聪明了,把蛋打在面上面,像帕劳的国旗。随着开水不断的沸腾,小木筏像断了绳子一样散开,蛋黄由亮黄色慢慢变成浅黄色,周圈是白白的浮沫和不成型的蛋白。小心在上面撒了点盐,咸了就不好了。

    因为是小煮锅,不用盛到碗里,直接端到桌上就行了,很方便。取了双筷子,其实橱柜里也就只有一双筷子,毕竟大多时间都是一个人。

    疼的是右边的牙齿,于是我用筷子将面卷起来,从嘴的左边放进去,计划的路线是避开右边的后槽牙。第一口面进去,没感觉,还挺开心的。于是我开始咀嚼,上下颚张合了三次,准备将它一口吞下去,毕竟拖的越久隐患越大,咽下去就没事了。

    第二口面刚放进嘴里,右边的牙齿像触了电般瞬间惊厥,立刻,马上,右侧的太阳穴和脑袋整个拉扯着疼起来。呲牙咧嘴的时候,我果断把嘴里的面咽下去了,想着,既然不能再吃了总得给胃里留点东西。

    很快,我换了衣服,来到了就近的口腔门诊,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乖乖躺在了牙椅上。去年的七月,同样的地方,同一张床,拔掉了两颗智齿,回想起来历历在目,深呼吸了下,告诉自己别吓自己。

    一位和善的,带着眼镜,戴着口罩的医生过来了。上次的智齿就是她拔的。她手里拿着口镜和镊子,让我张开嘴巴,坐在我身旁的高脚椅上。

    显示器上出现一个清晰的口腔,同时,我能真实感受到心脏狂跳带来的紧张感。转头看了看医生,拉了拉她白大褂的袖子,说出了,在别人看来是胆小怂包,却是自己鼓足了勇气的一句话,“医生,我害怕,你轻点儿”。

    眼前是一盏紫外线灯,明亮晃眼,突然想到了电视剧中做手术的场景,医生脸上紧张的时而皱起的眉头和豆大的汗珠,还有躺着像死了一样的病人。我的心脏又突突的,更加紧张了。

    我做了能想到的所有准备,比如,让身体躺平,让脚自然外八的放开,摘掉眼镜,两手紧紧地握住两侧的把手。安妥了整个身体,可就是安抚不了那份紧张。

    医生说,你想想别的,别把注意力都放在牙齿上。

    于是我听话的努力想别的,想到了李老师,这会她应该在上课,如果她不上课,这山高路远的也陪不了我。然后想到了她下巴上的一个疤,那是18年骑电车摔的,听说下坡路急刹车,摔了个狗吃屎,前门牙上下摔的很惨,下巴,嘴里都是血,摔得肉都麻了,到了医院才感到到阵阵的疼。我没亲眼见过当时的场景,却在脑海中模拟了很多次,现在,更害怕了。

    正想着,医生又换了个工具,伸到眼前,我警觉的问是什么,她说磨砂轮。

    我,啊了一声,问要干嘛。

    她说,牙齿裂了,要打磨,看根部有没有问题。

    我,又啊了一声,问不能拍片子看吗。

    她说,不能。

    我努力安抚自己,才没有让腿立马抬起来走人,我知道,回去还是要面对牙疼到炸裂的感觉。我害怕。感觉自己陷入了两难,没有退路,好无助。无助就想哭,想哭就要继续安抚自己,我觉得自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胆小的孩子,一个是胆小的大人,是大人就要安抚好孩子,可是大人也胆小,也害怕。

    闭着眼睛,接受该面对的吧,还能怎么办呢。

    “我换个新砂轮头吧,你等一下”,她平静的去开抽屉,并没有安慰到我,我只想快点儿结束,过程已经不重要了。

    你们听过砂轮磨在牙齿上的声音吗?

    就像是电锯切割在骨头上的声音。

    我没见过电锯切割骨头,也没听过,在那一刻,脑海中清晰的告诉我就是这个声音。

    很想问医生要磨几下,要磨多久,就像小时候烹饪时妈妈让我拿花椒,我追着问要拿几粒一样。当时妈妈没有回我,是因为懒得在油锅滚烫时和我谈论炒菜要放几粒花椒的问题。这会,医生也没有回我,因为我没办法张口问她这个问题。

    过了很久很久,此刻对时间的认识已经完全主观了,不过我没办法客观。

    医生在高脚椅上滑动自如的调整着角度,把我的嘴巴撑的老大。

    然后,她叫来了另一位医生,一个人高马大看起来更加权威的医生。

    怎么了?出问题了?我在心里嘀咕没敢出声。有时候,不出声是因为怕有人认可你的推断,说你是对的。

    我的嘴巴终于闭上了,等着另一位医生来观摩。

    “怎么了?”我还是问出了口,只是后一句没敢说出来。

    “不是,两个医生判断会更准确,应该没问题。”说罢,她去了前台,帮另一位患者录入信息。

    他的白大褂应该是最大号吧,老长老长的,也可能因为我是躺着,看谁都好高。

    他又换了个工具,我已经不敢出声了。

    鼓弄了一会,庆幸整个过程他没有叹气,但也没有说话。

    “旁边还隐约有裂纹,我再打磨一下”,这是女医生说的,她已经从前台回来了。

    啊!我又哀嚎了一声,很想告诉她,牙齿不需要打磨那么精致,我真的不介意。

    可她介意,说不打磨彻底,牙齿会继续向下裂,一直到牙根,然后打开了手机,找其他患者的照片。我很想制止她,想亲手帮她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可我躺着的,拦不住她。她太热心了,很快就找到了,那是一个牙齿从中间断裂成两半的样子,就像一块黑乎乎的木桩被斧头劈开了。

    我真的谢谢她,欲哭无泪,乖乖躺好,两眼无光,做个合格的刀俎上的鱼肉也很难啊。

    后来,两个医生同时围过来,可我一点儿没感受到温暖,冰凉透了,因为他们在讨论牙齿感染的风险和根治的可能性,以及对牙根神经坏死的推断。

    好想请他们闭嘴,从始至终乖乖闭嘴的只是我。

    还有,当他们讨论这颗牙能不能保住的时候,我又陷入了一部苦情剧。

    画面里,我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迷糊中听到医生们在商量,保大的还是保小的。很想自己决定,保大的吧。可我说不出话,人在自私时求救是会被恶魔扼住喉咙的。听着他们继续讨论着,如何能保住小小的它,没人注意到,眼下这个大人一副痛苦的模样。

    神经和肉体一样,一个状态久了就会麻,此时,紧张也不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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