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我坐在药店的收银台前，望着外面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发呆。

一对老夫妇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我赶紧起身打招呼，老头视而不见，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老太太抱歉地对我笑笑，小跑着跟上去。

我奇怪地看着他们，几个同事并不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老头径直走到自选区药架前，一面抱怨药价太贵，一面挑挑拣拣，老太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终于俩人选好药品（确切地说是老头选好了药品），老头抱着走到收银台，往台上一扔，拿出医保卡付了账后，对老太太道:我去玩会儿，你把药拿回去。说毕也不等老太太回话，转身匆匆离去，看他颐指气使的样子，似乎老太太只是个卑微的老妈子一样。

老太太低着头，对着付款小票仔细清点药品，我这时才发现她竟然是我小学时的班主任！岁月在她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虽然已是白发苍苍，但我还是认出了她。

她依然朴素，我甚至觉得她穿的还是当年的衣服，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老师怎么变成这样？

“老师，您还记得我吗？”虽然觉得这时与她打招呼有点不合时宜，我还是没忍住。

她抬起头，端详了半晌，竟然喊出了我的名字，两人唏嘘着，聊起我的同学们，感叹时光匆匆。

大约我们聊的有点忘形，领班大姐走过来接过我的话头，对她说:“你老伴脾气太坏了，每次来这里买药，都要抱怨药贵，还不准我们解释。我们说店里的药价都是上面定的，我们也无法更改。他就骂我们不作为，只知道卖药，也不会向上面反应。所以我们看到他来就害怕，只好不理他，任自己挑选。”

老太太红了脸，说:“他就那脾气，你们多担待。”

大姐点头:“我们知道他血压高，所以尽量不惹他生气。您别在意我们冷落他。”说着将装好药的袋子递给她。

老太太接过袋子，道:“我家老头子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住大家了。”跟我们点点头出去了。

等他走远，同事问我:“真的是你的老师？”

我诧异:“我有必要骗人吗？她教我们那会儿可凶了，我们班上没有一个同学不怕她的。”

同事也很惊讶:“真看不出来她曾经是老师，也只有她能忍受她老伴的坏脾气。”

我记得她老伴是某个机关单位的干部，算是个老干部了，怎么老了老了就变这样粗鲁了呢？

同事说，那是让那头衔给弄的，退下来闲了，有失落感无处发泄，只能找最亲近的人了。

是的，我们往往把最坏的情绪都给了最亲近的人，以为关系亲密，便可以为所欲为。一个人是没有理由总去承受另一个人的情绪，尤其是亲人。之所以容忍是因为爱，这份爱和包容是不应该被随意挥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