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华灯初上时，夏梦拖着疲惫的腿一步一步挪回家。站在小区楼下，她看见屋子里的灯光，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襟。

李一不知道是一直在窗外等待还是纯属巧合，因为下一刻，他已经满脸溢笑从楼道里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夏梦接过花，勉强一笑。

屋子里里外外被打扫过了。李一并不是个勤快的人，想到此夏梦的心里稍松动了几分，但她马上又在心里警告自己：打住！打住！绝不能心软。

李一甚至连饭都做好了。两条煎黄鱼，一盘小炒牛肉，一盘凉拌菠菜，一盘蕃茄炒木耳。都是她爱吃的。她忍不住问：“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李一笑眯眯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下午请了假。”说着他把夏梦拉到一边，单膝跪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小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钻戒闪闪发光。李一脸上洋溢着一种热情而奇异的光芒，说：“梦梦，嫁给我。”

钻戒不算小，至少也得一万多块。夏梦任凭李一给自己戴上，神情有些恍惚。只到听见李一在叫她，才回过神来。

“梦梦，答应我？”李一仰着的脸上写满期盼。

夏梦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想先把戒指从无名指上取下来。她的动作代表了她的心，李一的脸色渐渐变了。

但那戒指似乎是李一专门量了夏梦的手指买的一般，竟然卡的紧紧，她拔了几下，纹丝不动。拔了一会儿听到李一似乎没动静，抬头一看，只见他面目阴沉地盯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沉。

空气让人窒息的沉静。

过了好一会儿，李一才幽幽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再爱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

没等夏梦回答，他已经揪住她的衣领，在她耳边大吼道：“就连你妈，都没有我这么爱你！下午我给你妈打电话，问你都喜欢什么礼物，你猜她说什么？她说你什么都不用买！她说能有个男人要你她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你在她眼里就是一团垃圾！只有我要你！而你这个婊子居然还不愿意！”

屈辱的泪水从夏梦紧闭的眼角不住地流下。起初没有声音，后来泪水越聚越多，多到她无法不哽咽出声，再后来，她已经彻底被击溃，李一一松开手，她就瘫倒在地上，完全无法自抑地号啕大哭起来。

李一站了一会儿，在她身边蹲下来，一脸悔意地轻声唤她：“梦梦，对不起，梦梦。”他拉过她的手用力往自己脸上打，“你打我，你打我。我又没管住自己的嘴，你知道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他拿过桌上的水果刀，递给她，“你割我，如果能让你解气！烟头也行！”

夏梦哭得一抽一抽，脸上妆花了，鼻涕眼泪一脸。李一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取抽纸给她擦脸。待稍微平静一点，夏梦接过水果刀，李一把胳膊伸过来，紧张地等待着。

夏梦盯着刀，问李一：“她真那样说的？”

李一没吭声。夏梦惨然一笑：“她当然会那么说。我无数次听她这么说过，只是我没想到她居然对你也这么说。都是我的错。”

“不提她了。”李一说，“结婚是我们自己的事。”

“是我的错吗？”夏梦看着李一，“我被人弄脏了，是我自己的错？连你都说我是个婊子？”

“是我该死！”李一给了自己一耳光，“是我这张该死的嘴！你什么错也没有。谁再说你不好，老子揍他，就算你妈也揍。”

“你敢！”夏梦斥道。

“一切你说了算！”李一说。过了一会儿，他试探地看她，“消气了？”

夏梦拿着水果刀，拽过李一的胳膊，在上面划了个一字。李一眉毛抖了一下，看着血流出来。他看着夏梦拿着刀又要往自己胳膊上划，连忙一下子夺过来，说：“你就不要了！女孩子家家的，弄那么多伤疤做什么！”

夏梦没作声，只是看着李一。李一把胳膊伸过去，说：“那，随你划。我是男人，我不怕。”

夏梦就低了头，像作画一般，用水果刀在李一的胳膊上细细作画。细小的血珠，一道道渗出皮肤。她用唇凑上去，感受着唇齿间淡淡的血腥。过了许久，她抬头看着李一，轻轻一笑：“吃饭吧。”

（简宝玉日更打卡DAY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