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每值柏宁轮休之际,阿北都会前往那一处院落,有时也会带来一些时兴的玩具和当季特产。至于柏宁,她似乎也坠入了爱河,然而两人之间的谈话总是因为回忆过去而戛然而止,这让阿北怀疑接下去路的方向?孩子自从有了爸爸也开朗很多,不止去到城里见识了大型游乐场,还去了高档西餐厅,不过令孩子好奇的是,一到夜晚,爸爸就不见了,像来无影去无踪的风。
枫叶红透山谷两岸,林间木槿温柔得像美丽的姑娘。吊脚楼的门栏不知何时返了青,又是一年之中末伏来临。这天傍晚一如既往地燥热,几丝风浪像一团烈火直逼人的心房,阿北伫立河畔,眺望远处山头上的半环形照明灯,心境却有了千差万别,那里曾是惊天秘密所在,如今却有了自己的恋人。当一叶轻舟划过河面,那盏如梦如幻的栀子灯如刀绞般刺痛他的心怀,尤其是身后的山涧隐约溢出一种胭脂香味,他想飞奔到柏宁身边,保护她不受任何男人的伤害。赎身,他想到了赎身,可是赎身之后怎么办呢?他能放下伊丽丝为其正名吗?心事缠身的阿北回到别墅,刚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倒。
漆黑的客厅中央闪烁着破碎的吊灯,沙发上凌乱而散漫地堆砌着各类摆件,墙壁上的挂画岌岌可危,像被洗劫一空的厨房里到处是七零八落的瓷片。抬眼看见伊丽丝身着素净的白衣,安静地坐在阳台,不哭不闹,背后是一片青灰色的夜空,她抚摸着肚子哼着小曲,全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只字不提有关柏宁的事迹,但在会长走到跟前时,伊丽丝才轻声转述了刚才那一帮陌生人的警告,言辞声色中却藏着她难以启齿的委屈。看样子,柏宁最近的行踪已基本暴露,而他反倒成了白嫖的色狼,把危险带进了家里。来不及多想的会长冲出了房门,像孤魂野鬼般来到废弃的教学楼,他藏身于坟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万籁俱寂的“皇室后宫,”门口照例有几个男人拿着啤酒、叼着烟,楼里却亮着为数不多的几盏灯。
当他的目光寻遍所有房间都未见到柏宁时,他后悔自己在骄奢淫逸中耽误了报仇雪恨的行程,恰在此时,那个蝶影般的身姿从光亮的房间里走出来,倚靠在护栏边生无可恋地注视着他的位置,不偏不倚。阿北试图把身体俯得更低一些,但总觉得柏宁的目光纹丝不动,忽然他的头撞到了墓碑,这股生疼的滋味令他恨不得立即报警。可转念间,他发现所掌握的证据寥寥无几,当真斗不过他们吗?还是他一直以来都对是非罪恶抱有心存侥幸的退步。悻悻然绕过山河回到家里,打开尘封的监控画面,蓦地发现了羊寸二字的标牌下方站着一个女客的身影,画面里她竟然盯着监控摄像头的方向,像是等他很久的一个人。
屋外下起了一场秋雨,凉风吹得窗幔飘摇,梦里他再次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纪,他看都不看那故障车辆,只是死死地握住女人的手,不遗余力地搂住她的臀,几乎疯狂地亲吻那诱人的嘴唇,无论她如何推搡挣扎,他都不肯放开,直到迷人的香味充盈了空间,他才任凭女人飞向树林。蓦然间,惨叫变成痛苦的呻吟,细雨般的汗珠沾湿了全身,阿北睁开眼看到伊丽丝此刻正端详着他,嘴里念念有词,那柔弱细棉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耳垂,像是在复述他的梦。
次日清晨,秋风硕硕,伊丽丝腆着大肚子把凌乱的房间收拾干净,昨夜情景恍然如梦。这一天并无有关那条高速公路的特大新闻爆出,会长则履行了一个男人的义务,陪同伊丽丝做好早餐,到医院产检,逛街,散步,唯独结婚领证的事没有被翻出箱底,不过这一切对她来说已经足够。看到会长买了很多光盘,成天在书房里刻录着什么,她不敢问,更不想知道,只当他没从公司失败的困境里走出来。往后的时日里,伊丽丝依然喜欢穿着宽大的白色连衣裙,每天早晨都会倚靠在落地窗前摇晃着疏疏落落的窗幔,享受秋风翻弄裙摆的滋味。慢慢的,她和会长之间的话语越来越少,少到只是吃饭时碗筷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尽管如此,她也不想求证那个天空白得出奇的清晨,他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出于情投意合。
八月开头,桂花芳香四溢,当清晨的阳光穿过隐秘的花园,绽放的花蕊瞬时变得更加迷人了。会长欣喜若狂地走出书房,从身后搂住哀怨如初的伊丽丝,这久违的云雨惊奇倒使她不慎扯落了飘飘悠悠的窗幔,好在转角护栏的支撑才得以护住了肚子。这一天他不止陪同伊丽丝去医院预约了产房套间,而且发布了保姆招聘的告示,他给家里添置了许多物品,细到牙刷、牙膏、沐浴露…还有冬天的绒被,冰箱也堆得满满当当。就在他封存了一箱卷宗,手握一张白纸走出家门之际,伊丽丝不再像从前那样安静地坐在阳台,而是碎步向前抱住了他,面容神情仿似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点滴。然而,会长没有稍留片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一片黄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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