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

老袁一向不爱回寝室，阿李只爱寝室里的床。夜幕深沉，已经十点了。阿李用手里不成形的纸团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那团纸不知被阿李的汗淋湿了一下多少遍，白色的絮点粘在她的指掌间。她踢了踢脚边的塑料袋，又催了一遍在教室里收拾书包的老袁。

“来啦！”老袁答了一声，自习室里只剩下她们俩了。

阿李把塑料袋和手里的纸一起扔进垃圾桶，随着答了一声“哦。”

“我饿了。”老袁匆匆忙忙地锁好了自习室的门，肩上挎包的一根袋子滑倒了她的的手肘。

阿李兴奋地笑着说：“那好吧，一起去吃碗面，好不好？”

身旁飞驰而过一辆大哈雷，扬起的尘土直直地钻进她们的碗里。她们白了一眼“一骑绝尘”的大哈雷，嘴里塞满了葱油拌面，香味从舌尖蔓延到了鼻孔里。

路边还有稀稀疏疏几盏亮着的路灯，把她们的影子长长的留在身后，像是昼伏夜出的鬼魅。老袁随手把吃完的碗筷扔进了路过的垃圾桶，阿李说了一句“等一下”，便站在了绿色的桶旁，急急忙忙地往嘴里喂了两口，垃圾桶上黑色的附着物差点就让她吐了出来。

“不好！”阿李正在擦嘴上粘的酱，听见老袁的叫声，抬头一看，平时通明的宿舍楼此时已是黑黢黢的一片了。她们扑到寝室大门前，借着手机的光，看见一块小黑板上白色粉笔写着“十点半锁门”五个字。

她们慌忙地给室友打电话，结果都救不了被关在宿舍外的“流浪汉。”老袁默默地在心里问候一遍外国人的二大爷，然后两人开赴十四号教学楼。

十四号教学楼是医学院，还没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深沉的凉意。即使现在是夏天，也把她们两个冻到发抖。

“pia…”刚一踏进去，悠扬的回声传来，伴随着一阵寒冷。“要不然……”“没事，你走在我后面。”阿李紧紧地拽着身后的老袁，老袁的手出了些冷汗，“我…我想上厕所…”阿李瞥了眼卫生间，仍旧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好吧，可以用手机的手电筒啊，我简直蠢哭了。”阿李故作轻松地笑出很大声来，顺便抬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在这里等我啊…”“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阿李不敢让手机黑屏，只能假装不害怕，直勾勾地看着手机，希望这时候有人给她发一条消息让她转移注意力。如果，发来这条信息的人，是他…那就更好了…

老袁冲水的声音吓醒了阿李的白日梦，于是阿李作罢。两人继续颤抖着找了一间教室，锁好门，只敢来了后排的灯。

“呜啊…”

一阵尖叫传来，吓得刚刚有所放松的二人神经再次紧张起来，还没找到声音源，便从窗户玻璃看见外面学校葱茏的树丛里，钻出来一两个黑人，朝着远处叫喊…对了，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做点什么呢？我们总要做点什么吧？”老袁再一次确认门已经锁好了，她们各自挑了一个座位坐下来，但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不知道，能做什么呢？看书？”

老袁笑了，表示自己的不认同。“对了，过几天就要考教师资格证了，我去练粉笔字！”玩性大发，老袁飞奔到讲台边，写下了“阿李是猪”四个打字。

阿李看了只是笑，又看见老袁写下了“花花和橙橙”，阿李知道，老袁是又想起他了。阿李突然也伤感起来，也想起了那个不喜欢自己的他，想起了那个自己夜夜梦见的他。她这次没有笑，而是也冲上讲台，取了一截断掉的粉笔，重重地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一，娶我吧”，入木三分。

她们相视一笑，感同身受。

老袁率先写下了“阿李和一一”，并配图两个简笔牵手的小人，阿李哈哈大笑借以掩盖内心的伤感和羞涩，随后也送上了自己的祝福：“花花娶橙橙。”无配图，她心里只记得一一戴眼镜的样子。

老袁也羞赧的一笑，装了样子去打阿李。两人闹得声音也早就传出了教室外，却忘记了心里的害怕。不知怎么的，二人又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杰作，随之又安静下来。

“还是睡一觉吧。”阿李又犯困了，即使是如此险恶的环境。

老袁努努嘴，说：“好啊，趁这个机会早起去看日出吧。”老袁趴在桌子上补充道：“好久以前我就想看的。”

“嗯，好。”阿李又忍不住看了眼黑板，一巴掌拍掉了腿上的蚊子，也躺了下去。

第二天，是老袁叫醒阿李的。阿李醒的时候，天已经有些亮了，太阳正露出了一小块。“没有看见日出。”老袁看了眼窗外。

“没有关系，下次再看也一样，反正考研的日子每天都一样，太阳也是。”阿李凡事都看得很开。

老袁不舍地看了眼微亮的天空，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起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