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到了那个生他的贫困山村，但他再也感受不到贫困的感觉了。他没进城之前就是穷人。那是他没有跟父母进城里生活之前，他每天吃完早饭，他心满意足地饱食一顿没有油水的饭菜，手里拿着红薯，背上心爱的书包，打着赤脚，像鸟儿一样快乐地飞出家门，飞往十几里外的学校。
他对知识有着热切的渴求，他有着自己的理想，他要像爷爷驾轻就熟地使用农具那样，驾驭现代科技垦拓山区的新天地。
然而这时，父亲接他去城里。父亲在那个小城里平步青云，把他连同他刚刚萌芽的纯真的伟大理想，一起放在了城市的云端之上。他一时眩晕，父亲是没有恐高症的，不仅带他飞越了山区的生活，更飞越了城市的普通百姓。但是父亲的心早已经不是一只自由的鸟，他喜欢钱以及可以与钱相互转换的气车、房子、金银珠宝。他还有着乌鸦的习惯，收集贮藏甚至偷掠那些令他产生欲望的，哪怕完全用不着或者根本用不完的东西。
正当他开始习惯并热爱这一切的时候，父亲被检察院带走了。父亲对他最后的教诲：“儿子，好好学习，你还会拥有荣华富贵。”
他回到了山区，他不经意留存的零花钱足以使他成为山区里最富有的孩子。
可他的眼前总出现富丽堂皇的海市蜃楼，而自己正端坐在里面。
离高考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了，他非常刻苦地读书，但没有了当初那份对知识愉悦的渴求，心头沉甸甸压追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梦想是——出人头地。
高考结束后，他如愿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他拿着录取通知书，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芒，他缓缓地走到门外，挺直背显得十分僵硬。突然，他对着空寂的群山大声喊道：“我的车！把我的车开过来！”
他最终没能去念大学，他跟他的臆想一起留在了山里。山谷里常常回荡着他的喊声：“我的汽车！我的飞机！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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