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终于刺穿了昨夜的云雾,乡间的清晨竟感觉一丝丝的凉意,相比于闷热的城镇,在八月的炎热之中感受到这种自然的馈赠更是难得。
张晨揉着睡意惺忪的双眼,眯着眼望向窗外,院子里,奶奶正在迅速吞掉碗里的最后一块泡馍。之后把碗朝灶台上一搁,从旮旯里拿起锄头和镰刀,便门外走去。
“奶奶,这么早就到地里干活去呀?”张晨朝着窗外说到。
“大清早的,还不该去地里吗?”奶奶答到,“你也快点起床吧!别老在床上赖着。”
张晨应了一声:“嗯……”便三下五除二的穿好了衣服,夏天的衣服本来就少,更不用说乡间,连袜子都不穿,一个布衫和一条长裤,两脚伸进一双灰不溜秋的布鞋里便完事了。
他掀开锅盖,锅底只剩下几勺米汤,零星得漂浮着几块白菜叶,他先给躺在床上的爷爷盛了一碗汤和一个馒头。爷爷在他还上初中那年的一天中午突然手脚不听使唤了,后来才知道是得了脑梗塞,如今已经在床上瘫痪了四五年了。
安顿好爷爷之后,他将锅底所有的剩饭收刮到碗里,抓起一个馒头,然后找了一个在街上的石阶坐下。
他伸手掏出藏在裤兜里的半袋方便面调料。然后伴着馒头大口大口嚼了起来。对于他来说,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他喜欢坐在街边吃饭,喜欢从那条街向远处眺望那一座座连绵不断的山脉。他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喜欢上了眺望,或许他总是憧憬着在那高大逶迤的大山之后的世界吧!
吃完饭,他也背起锄头向地里走去,乡间的路上行人稀少,大部分农人都已经在农田里干的热火朝天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经悬挂在农人的头顶上了,炽热的日光催着农人们汗流直下。张晨喘息着干燥的空气,额头上汗珠密布。然而这并不是回家的信号,他无力疲倦地朝村庄俯瞰去,听着夏蝉无休无止的蝉鸣“嗡嗡嗡嗡…啊…”和布谷鸟的回声。他多么想自己也是一只鸟啊,逃脱人世间的苦累,自由自在地在山间穿梭。
他看着弓着背蹲在杂草里的奶奶,汗珠接连从她的额头上滚下,他惊讶奶奶的毅力多么强大,也同样感慨生活的辛苦。
在从田里返回家的路上,奶奶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晨晨啊!家里再穷也会供你把大学读完的,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久久凝视着远处的大山,没有说话。
开学的日子终于还是来到了,他是全村唯一一个考上兰州大学这样的重点大学的学生。家里为此特意决定破费一次,全家送他去市里的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他心情沉重得登上了火车,火车徐徐开动,只有他和父亲在火车上,他望着双目盈泪的奶奶和母亲的身影渐渐远去,他有想起了奶奶在家里跟他说的话。他顿时感觉一个不可推卸的担子压在了他的身上。
怀着一种紧张而又沉重的心情,他终于走进了兰州大学的校门。看着身旁穿着炫彩斑斓的服装的同学们,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了对丰富多彩的生活的憧憬,即使他所穿的自认为是最昂贵的衣服在这姹紫嫣红之下显得有些寒酸。
大学的日子美好而又轻松,时光过得很快,他已从那个羞涩紧张的新生变成了一个追求时代潮流的小伙。因为家庭的贫困他获得了学校的补助和同学们的爱护。
然而,为了掩饰自己的源于贫穷的那种自卑,他开始追求与身边的同学一样的服装打扮,一样的价值追求。他钦羡那些可以将学习和考试抛之脑后的同学,他也开始充分得享受这份轻松与愉悦。
直到有一天,他走进银行,发现自己的账户余额仅剩几十元,他不情愿得拿起电话,按下家里的号码。因为家里想节省电话费,所以这是自开学以来第一次和家里联系。
“嘟…嘟…”他不知为何有股莫名的紧张。
“喂…”电话接通了,他清楚得听见了奶奶那充满沧桑的沙哑声音,“喂…喂…”他的声音颤抖着。
一阵秋风吹过柳树梢,他眼前的柳树渐渐模糊了起来,连同周围的房屋,整个世界……
渐渐地,寒风与冬雪开始降临这个地方,而在那一条印满兰大学子的脚印的雪路上,也留下了他的一串串脚印,图书馆的自习室与借阅室中,也印刻下了他的一次次的背影。
他放弃了追随时代的潮流,是因为不随波逐流才能洞察时代。
一天晚上,他凝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在一层层薄纱一样的云雾中穿梭。“这多么像家乡的月亮啊!”他这样想。
他回顾自己走过的足迹,想起了家乡田地里的一种杂草,它生长在农人走过的路上,一次次被农人踩踏却仍然顽强。不论命运如何,它的根却深深镶嵌在泥土里,这种草往往很难拔除,其茎可断,根不移。或许这就是根性吧!
在兰大的日子还很长,面对着月光,他暗暗许下了自已的诺言。
2018年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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