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南，苏州。

躺在小舟里，其实心底里很有些不知所措的。这么多天来，还没有从这场变故里走出来。所有人都觉得我扛不住，除了我自己——再怎样的厉害，在他们眼里，我还只是个十一岁的丫头。即使，他们知道我叫哪吒。

着实让他们说对了，下界的第一天就没绷住。不知道才七岁的她是怎样照顾这个比他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姐姐的，明明她以前从未做过这些。看了看身边躺着的小姑娘，咬了咬唇。哪吒，该振作了。

是了，我还有妹妹。天廷，还有希望的。至少，还有我们两人不是么。

起身，捏捏被角，出了船舱。天还未大亮，冷青苍的颜色显得极其冷清。天廷的祸事还未波及到人间，只不过应当也快了吧。

突然意识到时无多日，不禁有些恐慌的。浩劫前，师父告诉我，只有大善大义之人方能了结这冤孽。师父和师叔未能详细告诉我这是何人便失了音信，却好在留了耐人寻味的四个字。

“人间，七侠”。

而彼时，我和妹妹还未及时动身。正是这一念之差，差点未能逃出来——我和妹妹，是父王和爹爹拼死送出来的。只来得及最后望一眼两家的门面，便被送下界来。送我们下界的，是爹爹那边的人。刚下界，就和追兵同归于尽了。他说：“小小姐，公主，以后只能靠你们自己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里没有悲凉，也没有自责。他的眼睛如天河般的平静，仿佛，诉说的是件无关姓名的事情。他告诉我们，当去湘西。

人间，我还算熟悉，基本上十天半个月就会走上一会。繁华如旧，却无心再看。时常想，如果我不叫杨宗英，不叫灵珠子，甚至不叫哪吒，我会不会轻松很多？

可是舅舅说，能者多劳。师叔说，这是天命。自我染上了母上精血，就不能改变的宿命。但，如果是别人，可能究其一生也无法做到这般。

每个人都身不由己。

捏了捏拳头，转身走回船舱。想通一切，便不再去想了，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灵珠子生来就是为了天下人，哪吒亦是，杨宗英亦是。

只是，她们也是有家的。

“三姐……”

“阿英……”拿过身边衣物帮她穿上。

“三姐，四儿懂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无用。“四儿，你不用这样懂事……”满眼复杂，出了事，阿英便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的，让人心疼。

“阿英，算上表兄他们，便不能喊你四儿了。懂么？”

“阿英晓得的。”

从今日起，往日常用的名字便收起来罢。

李菁荇，李五。

李贞英，李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