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大暑的脸色就白花花的吓人。大暑不是大叔,自然它也不会中暑,但大暑笼罩下的芸芸众生可就说不准了。
恍惚之间,竟记起乡下农村地面上的蚂蚁。特别是夏季,它们或孤身只影,或成群结队,或漫无目的游走在树根下、草叶上,或忙忙碌碌奔波在洞穴和一只死掉的虫子之间。总之,略无静时。甚至无论在树荫里还是在灼热的阳光下,它们好像不知疲倦,更不知道什么叫酷热,永不停息地奔忙似乎是能够证明它们合理存在的唯一证据。
如果见到一只不再动弹的蚂蚁,它大约一定是死了。但这种现象并不多见,我所见的蚂蚁多是活物。它们唯一的停顿大约是众蚁们齐心协力搬运食物的时候,虽说脚下暂时停止了直线或曲线的运动,但那嘴上的功夫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松下来的。至于它们如何分工协作,以致怎样把握平衡,预设方向,做为万物灵长的人类似乎也无法尽知,但经过它们看似杂乱无章的东拉西扯,一只超过它们体积数十百倍的虫子,不经意间就被它们那不可思议的力悄无声息地拖进了巢穴。
在此之前,也就是有那么一两只蚂蚁发现“猎物”的时候。大概是出于势单力薄的考量,它们甚至会呼朋引伴,搬请援兵。于是在一条由蚁群组成的,并不十分规则的路线上,你来我往忙得不亦乐乎。在此过程中,即便偶有不期而遇,它们也是很有礼貌地预先停顿下来脚步,以触须很绅士地互相致意,之后便有条不紊地去各行其是。而类似于万物灵长的交通故障甚或事故在它们之间似乎并不曾存在过。
大暑节气的炎热固然不在话下。躲进空调间的万物灵长们自然也是无法体会群蚁在烈日下生拉硬拽一只死虫子的艰辛的。曾有幸目睹过群蚁以气壮山河的伟力搬运一只衰蝉的惊天壮举:未知何时,从高处枝叶间堕落地面上的一只蝉被蚁们发觉了,于是它们互通音信,调兵遣将,声势浩大地搬运它们的庞然大食,但并看不出蚁群里它们的官长究竟是谁。也许它们大多过于雷同,还没有进化到上下等级严格区分的妙境,但这并不影响它们蚍蜉撼蝉的搬运计划。最终,一只蝉被它们拖拽着,趔趄着,甚至攲侧、翻滚着搬运到了它们那并不十分宽敞的洞口……
在某一个雨后的清晨,在一个蚁穴的附近蓦然发现了蝉的一些零肢残骸。于是若有所思,继而又有所悟:谁说小蚂蚁的力量不够强大呢?瞧!它们群策群力把一只“大虫”肢解了呢。
天依旧是闷热。今日大暑,既然大暑,立秋也就在望了。只是不知乡下农村里的蚁群们又搬运了几次虫子,是否足以果腹?然而令人至今不明所以的是,在炎热的夏季里,做为万物灵长的人类多是大汗淋漓,而我从来没见过蚂蚁们出过汗。它们即便出过汗,但又会淋湿谁的眼睛呢?况且它们的数量又如此之多,甚至也很少见到它们的尸骸,大约是它们过于渺小,以致可以视而不见,忽略不计的吧。
蚂蚁们尽管恒河沙数,但它们确乎渺小也是不争的事实。在我的印象中,蚂蚁似乎也是没有什么利齿的,但幼时的我也曾被它们咬到过,虽说不是痛彻心扉的那种,但毕竟是被咬到了。于是就寻到它,只消大拇指和食指一叠,顺势稍微用力那么一捻,一只活生生的蚁立刻在指间化作齑粉。就是这样的简单粗暴,不留余地。然而事后回头想想,一只蚂蚁而已,它果真罪恶滔天,需要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么?假如它足够健壮强大,又何屑于分食那残尸冷骸,唐突万物灵长那并不美妙的臭皮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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