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

                            这是前几天我拉着年近九旬的爸爸到他工作过的地方拍摄的，后面的煤炭大山就是哈脑山，五八年破土动工。六十年来开采煤炭八千万吨之多。六二年在乌兰牧骑当车夫的爸爸被辞退，颇有远见的妈妈不叫他回老家种地，于是就来到了正在到处招人的平庄西露天工务段，具体活就是修这个山上的铁路。这个大山海拔七百多米，面积近十平方公里。里面埋藏着上亿吨煤炭，土层最厚达百米最薄处也有十几米。火车一点一点的运土方铁轨也得跟着向前移动，爸爸的任务就是把铁道移到新土方的面前给它‘搬家’。矿里分五十多个工种而这是又脏又累又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因体力消耗大吃的也多，那时工人就餐都到露天大食堂吃定量，分早午晚三劵，不能‘寅吃卯粮’。好多人吃不饱就隔三岔五的下馆子。可爸爸每月开支后只留下八元钱作生活费其余全部寄到家里。食堂规定早餐二两粥午晚都是四两米饭，这四两饭实际上经过大师傅的偏心甚至克扣到碗里也就三两多，这点饭哪能填饱肚子？爸爸饿急了就到菜市场捡菜根子到山上撸榆树叶子充饥。食堂里的菜是两分钱一小勺，可爸爸也舍不得买干扒饭碗。时间长了就找到了一个“小窍门”：买饭时故意排到最后，眼睛却盯着大师傅身边在一勺一勺减少的菜盆，等剩下一点汤的时候爸爸上前把饭票递上去，大师傅盛上饭再舀一勺汤泡上，这菜汤也就不要钱了。一次，有人端出来刚刚出锅的一盆米汤，大家立刻抢了起来，互不相让后来竟把一大盆米汤撒了一地，正当大家发愣的时候爸爸两步上前蹲在地上双手捧着米汤就往嘴里送……。                                爸爸这大半生没有享过几天福——几乎没有买过新衣服，工作服是他的主要着装；等我们成家以后想给他添置几件新的，可他左拦右挡不同意总说穿旧的习惯，而他的旧衣服早已补丁摞补丁了已经分辨不出它的本色；他不抽烟不喝酒整天都是粗茶淡饭只要能吃饱就行，有时也到家里而他却看着满桌丰盛的酒席没有食欲吃什么都不香了。他这一辈子最害怕的事就是挨饿了，几十年后一提起那时的生活还隐隐作痛，以至于我儿子上大学去向他告别的时候，他竟然嘱咐说：“……到外面别挨饿”叫没有经历那种苦难生活的儿子迷惑不解。

    爸爸兄弟七人当中要讲通文达理当属老叔，他十几岁就能看懂【红楼梦】的部分章节；要讲组织能力当属六大爷，他曾经当了十几年的生产队长；要讲对工作的兢兢业业当属八叔，他连续几年当选赤峰市的劳动模范；要讲能吃苦耐劳当属我的爸爸了。他从不浪费一滴水、一粒米、一块煤炭。可惜爸爸这种勤俭持家勤俭办一切事情的生活作风到我这辈就丢失了一半，到我儿子这辈就荡然无存了。连流传千古的“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的老话也不灵了。老祖宗留下的优良传统断档其实是一个悲剧，可仔细想想我们整个国家又何尝不是如此？三十多年的教育缺失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后果！       

这次是叫爸爸来山上散散心，这里的一草一木叫爸爸倍感亲切，快削平的哈脑山已今非昔比，机械的轰鸣声和人们的喧闹声也平息了许多，当年体壮如牛的爸爸现在也举步维艰了，我扶着他慢慢地越过一个土坎，他扶着拐杖贪婪地向山下瞅着，我知道这是在寻找那一条条他经常下坑的小路和那一根根令他难以割舍的铁轨。望着他那个历尽沧桑布满皱纹的脸，如鲠在喉，渴望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来改变他那苦难的大半生！让他过得开心一点幸福一点，我会始终守护在他的左右什么罪也不叫他受了。然而时光哪能倒流？只能祈求上天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在他的有生之年多伺候他几天，多弥补弥补自己内心对他的亏欠，多报答报答他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