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遇见这一篇小品文,无句读,其文有味,遂加诸标点,抄录如下:
蜂蝶喻客
文/潘埙
世有为炎凉之説者,予窃怪之,闻之古或书门谢客,或作诗问客,或有白发公道之讥,或有春风不世情之诮,何其浅也。
昔田尝之客喻以市肆矣,曰事固然也,廉颇之客晓以市道矣,曰势使然也,而人犹不悟何?曰:二客亦浅之乎?其为言也,请以蜂蝶喻。
时当春夏,游蜂舞蝶管领百花慕色香而趋赴,视开落为聚散,盖时之所驱,气之所使,情之所动,性之所为,天也,而非我也。
乃若桃杏既败,嗔其赴牡丹之家,荼蘼菡蓞已当令矣,而芍药委地,犹数其叛,揆之于理,殊为不近人情。
又若当此花时,孤松挺秀,修篁标节,佳则佳矣,然而无香可餐,有色可辟,政不免取百花之笑,而乃敢反唇于蜂蝶乎?
至若秋菊冬梅,色香殊絶,远纷华,甘寂寞,蜂蝶不知也。如或知尔,则又霜岩雪岭,清气逼人,恐亦不能近。此陶元亮所以慕素心之人,而林逋独栖迟于孤山下也。
然则君子将与百花争荣乎?将于松竹比迹乎?抑将含贞抱璞,与梅菊共岁寒为三友乎?是故知蜂蝶则知天道矣,知天道则知自处矣,恶用是纷纷为也?
这是一篇巧妙而深刻的翻案文章,表现了作者对人情世态的独特思考。
人们总是感叹世态炎凉,指责趋炎附势者,而潘埙则以游蜂舞蝶比喻趋炎附势的世人,认为如蜂蝶之为花之色香而趋赴,因花之开落而聚散,是“时之所驱,气之所使,情之所动,性之所为”,总之,是“天也”。也就是说,趋炎附势是大自然普遍之规律,无可厚非。
潘埙这篇作品的深层意蕴,绝不是为那些趋炎附势之世人翻案。他只不过是运用逆向思维,提出一个问题,香艳的百花可使蜂蝶趋赴,而高节的松梅本与蜂蝶无缘:或不为蜂蝶所知,或不为蜂蝶所能近,所以根本无须讥讽蜂蝶。使人趋炎附势者,因自身有炎可趋,有势可附耳。如果像陶渊明、林逋这类高士,则不必为世态炎凉而激愤。
文章重点在于使人反躬自问:自己是像招蜂引蝶的百花,还是如清气逼人的松竹梅菊?文章表面上翻案,其实是另立一新案。虽属标新立异之论,却无哗众取宠之弊。确是一篇优秀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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