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桃儿的孩子们

作者: 陈文小 | 来源:发表于2020-02-11 14:58 被阅读0次

所有的事都起源于二十年前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

那个时候,还在上小学五年级的我,结束上午的课之后开始回家,已是六月初了,阳光已然十分强烈,归家的脚步自然加快了一些,更主要的原因是今日中午我们有个大计划要实施。家就在村子边上,紧挨着的就是果园和农田,离学校的路程也就是十分钟左右,每天都会路过一片不大不小的果园,园子里种的有桃树、苹果树、梨树、葡萄藤等,每天查看他们的生长变化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上学路上的习惯。

老家地处丘陵地带,三面环山,虽然都是不大的山,有一条小河吧,也是季节性的,夏秋天经常下雨的时候会有一段时间有点积水,过了季节,就是布满石头的凹地,俗话说靠山玩山,靠水玩水,我们这些山脚下长大的孩子,爬山取石,爬树取果的本领那是一流的,下水捉鳖的本事那绝对是末流的。小孩子的本事不多,顽皮这一项是排的上号的,野外什么地方有好吃的好玩的,大部分都了然于胸,我虽然瘦小,却因为出过许多调皮捣蛋的主意而成为一波孩子们的领导者。这个季节麦子已经快成熟了,混迹于农村的孩子都晓得,麦子成熟的季节也是大部分桃子该成熟的时候了,经过我连续几日的观察,发现了桃子要成熟的前兆--桃子的尖变红了,这个消息已在上午的课前通知给了小伙伴儿们,苦等多日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快步走到家中,狼吞虎咽的的吃过午饭,跟我妈打声招呼说中午不午休了要去找小朋友玩一会,在妈妈交代的别去河边和太偏的地方玩的声音中夺门而出,奔向了同学家中。

村子不大也不小,大家住的不算太远,不一会就到了约定好的阿帅的家中,阿帅的家在一条长长的仅有一米多一点的狭长胡同边上,胡同外是个正门,面向胡同有一个小门,胡同两侧都是高大的瓦房,胡同之中非常凉爽,我们几个人就相约在这胡同之中,开始了行动前的谋划。到场的一共五个人,小辉、阿帅、小永,阿强和我。阿强是个结巴,说话吞吞吐吐的,平时上课老师问这个题怎么样,难不难,阿强总是在一连串的好字之后才蹦出那个难字,惹得我们哄堂大笑,笑归笑,没有嘲笑的意思,私下里阿强仍然是我们的好伙伴。说是计划,其实小孩子们能有什么计划,就是需要在其他人去偷摘桃子时候,有个人在外面放风,警惕果园主人是否会到来。小永和我在我们几个里面是比较瘦小的,但是我比小永灵活一些,并且作为行动的发起人,我得起到带头作用,于是就决定小永在外面放风,我们四个进去摘桃子,摘完之后还一起回到这里。

计划定好,立刻就出发。夏日的午后,烈日当空照,街上没什么人,很快我们就到了村子边上的果园旁,果园一面邻着村子,一面是一条小沟,另两面就是村子外了,我们从挨着小沟的这一面悄悄的摸到了果园的篱笆旁,盯着桃树上挂满的尖儿倍儿红的桃子,开始在篱笆上掏洞。只消一会儿,能够进人的洞便被扒拉出来了,我们四个一个个的钻了进去。进入果园后往里走两步,找着几棵挨着的树,每人分了一棵,阿强突然低声说

“你……看……看……看,有毒毒……毒……”

我看了看他指的地方,桃树叶下有个纸牌子,写着“刚打过药”几个字,不过这几个字有雨水冲刷的痕迹,墨水已经顺着纸牌子往下形成了许多泪痕一样的印记,联想起前两天下的雨,我也压低了嗓音冲着阿强说

“快摘吧,苗事儿(方言:没事儿)”

桃子树不高也不低,但是高处的桃子阳光充足,红的更多一些,我们都爬到了树上去够高处的果子,先挑了个目之所及处最大的,一把摘下来,用手心儿揉揉桃尖儿上的毛,一口咬了下去,还未到桃子完全成熟的季节,但是桃子已经发白,虽说全身还没有完全变甜,但是变甜的尖儿已经足够我们这些人开心一阵子了。摘下桃子吃了几个尖儿之后,我感觉来回摘太麻烦了,于是直接在树上找到合适的桃子,用手揉掉表面的毛之后,便直接就着树把桃子尖儿给啃着,这样还省事不少,他们几个见了也都跟我学了起来,一时间园子里只有咔咔咔啃桃尖儿的声音。

啃了好一会之后,我已经吃不下了,便对他们说差不多了,咱们一人挑俩好的给小永带着,弄完就走,他们答应着就开始寻找起来。就在我刚刚选好一个揣进裤兜儿的时候。

“谁在那儿!”

一声大喝突然传来。

“糟了,快跑!”

我们几个立刻从树上跳下来,争先恐后的向掏的洞奔去,还在篱笆外的小永早已撒起腿飞奔了,一起冲到洞口的我们早已被吓破了魂儿,争先恐后的往外挤,这个时候瘦弱的我被挤到了一旁,眼看着他们一个个的从洞口钻出去开始飞奔,还有由远及近的“你们别跑”的声音,我心急如焚,终于他们三个都出去了,我连滚带爬的也钻了出来,此时飞奔的小永 已然不见踪影,他们三个都在我前面很远了,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你别跑啊,我看见你是谁了”。

愤怒而有力的声音越来越近,年幼的心真的被吓傻了,满脑子都是被抓住了要打死我之类的恐惧感,钻出洞口的一瞬间,抬起脚便飞奔了起来,后面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也跟了过来,一路狂奔,往远离果园的方向逃去。只是一会儿,我就发现自己和他们几个完全分开了,一个人影我也看不到了,怎么办,我该往哪儿跑呢?家离得不远,但是肯定不敢回家,村子的边上只有其他零星几家人在这里居住,躲哪儿肯定都会被发现的,果园的东边有个预制板厂,距离不太远,露天的厂里堆很多很高的已经做好的预制板,就往那里跑吧。于是什么也不顾了,撒开了腿往那边跑去,也不管身后的人离得有多远。

不消一会儿,便跑到了预制板厂,找了个高高的堆垛藏在了后面,短暂的追逐已让我大汗淋漓,头顶的大太阳依然炙热,而手心和脚心却止不住的冰凉,我知道是惊吓过度的后果,待在预制板后面呼哧呼哧的喘了一小会的气,没有听见人声再跟过来,心稍微平静了一些,打量了一下周围,除了空旷的田野,预制板厂跟村子相接的地方还有一块空地,不算太远,我盘算了一下,只要我冲过这片空地进入村子,那果园主人就再也追不上我了。

选好了逃跑的路线,我抬起头准备看看桃园主人是否还跟着我,从预制板堆垛的一个角,我轻轻的探出了头

“看见你了!别跑!”几十米外,果园的主人厉声喝道。

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恐惧感一下子又涌上了头顶,我踉踉跄跄的起步,朝着看好的地方奔过去,恐惧的状态下,奔跑的速度即使到了现在的年纪,我也不敢说有比这次跑的更快的时候。农村的土路上,我飞奔起来,周边满是尘土飞扬,颇有一骑绝尘的架势,冲过了那片空地,又在故意拐了几个弯儿之后,主人的叫骂声终于听不太清了,但我不敢放松警惕,仍然自顾着向前奔去。

这里已经离阿帅胡同中的家很远了,他们几个应该回到那里了吧。我还是不能直接往那里跑,又接着绕了几个弯儿,才向阿帅的家中跑去。这时再也听不见果园主人的叫骂声了,阿帅的家也快到了,我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此时嗓子已经干的冒火,期待着到阿帅家灌几口水缓缓心情,快到阿帅家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大黄狗没有拴好,仍在疾跑的我惊醒了它的美梦,它嗷嗷叫着追着我,害得我不得不提高速度又跑了起来,结果你越跑这狗追的越紧,怎么都甩不掉,眼看要追上咬我了,突然想起长辈教过的,狗害怕人扔石头砸,于是赶紧蹲下身装作捡石头的样子,那狗立刻刹住了脚步,低着头夹着尾巴呜呜咽咽的往后退去,我也假装拿着石头慢慢退向阿帅家的方向。

终于到了阿帅家的门口,小声敲了敲门,阿永过来开的门,进门之后他们都已经坐在院子中的梨树下了,我也顾不上和他们说话,赶紧冲进阿帅家的厨房,掀开缸上的盖子,拿起水瓢舀满水,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几大口水下肚,我终于有了一丝力气,走出屋外,看了看他们,几个人有的瘫坐在地上,有的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尘土和汗水的泥浆,他们虽然都没有大喘气了,脸上的惊恐和疲惫还没有消去,我弯下腰,喘着粗气问:

“吓死我了,你们……你们刚才都跑哪儿去了,人家逮着我一个人狠命追,我的腿现在还在抖着。”

他们都在说自己没方向的瞎跑,看见没人追就回来了,就我一个人跟跑了个马拉松似的绕了大半个村子才回来,算了,既然回来了,就不管那个果园主人是不是真的看到我们的样子了。

也不知是猛的喝凉水太多还是跑的太厉害或者吃的桃子多,还是受了惊吓,肚子突然痛了起来,我便询问他们肚子是否疼,他们几个摸了摸,阿帅和阿辉说肚子也有点疼,我心里一惊:

“那桃子不会真的有毒吧?”

话一出口,其他几个人除了还没赶上吃桃的阿永外,脸色都变了,惊恐再次布满了脸面。

“那咋弄”

一时间都慌了神,阿辉说了:别怕,我妈说过,要是中毒了可以使劲儿吃白糖,往嘴里拼命塞,吃不下了就好了,毒就能解了。

“那怎样知道桃子是不是有毒?”阿帅问道。

立刻,我就想到了做实验,阿帅的妈妈前些日子买了几只小鸡,当宝贝似的已经养了有段时间了,让阿帅家的小鸡吃吃看有没有问题,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裤兜,摘下的一个桃子早已在奔跑中不知去向,于是问他们几个谁还有桃子,阿强从自己的裤兜中摸出来一个,我让阿强把桃子咬一口嚼碎了吐给小鸡吃,等一会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反应,阿强拿着桃子,走向了拐角处的鸡圈中。

我们几个则继续坐在树下乘凉,午后的树下真是乘凉的好地方,阿帅的梨树长的很高,枝繁叶茂,旁边还有水井,有个老式的压水的机器,我们几个从那里压点水出来,把自己的脸都洗了洗,心情算是平复了不少。就在刚刚洗完脸坐下的时候,阿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鸡……鸡……鸡死了!!!”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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