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集市上的老百姓已经慢慢散去。桃花走在前面,纪羡良挑着鞋筐跟在后面,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串糖葫芦,张嘴间不时有寒气扑出。他们来到一摊布料前,桃花挑选了几块,随后转身询问纪羡良喜欢什么样的颜色?他以为是在给桃花的父亲挑选,或者是在给药店的张叔挑选,让自己以男人的视角做出意见,随口应了句,我喜欢的衣服颜色,你爸和张叔都不能穿,你看着买就行了,纪羡良说完继续吃着嘴里的糖葫芦。桃花听到纪羡良这样回答,忍不住扑哧笑了下,然后一脸严肃的说了声“傻瓜”,纪羡良看到桃花的话语间带着些不悦,他急忙用实际行动弥补起来,快速咽下嘴里的糖葫芦,指了指摊位最左边的布料,说喜欢这个,桃花听完后让老板给裁剪了几尺。
桃花是个心细的女孩,她除了想给自己父母和胖婶子夫妇裁剪身新衣裳,也想给纪羡良和他母亲各做一身。桃花不傻,她明白纪羡良对自己的心意,她更明白自己脸上的胎记,将来会有一天,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桃花想细水长流的给纪羡良的母亲留下美好的印象。看到鞋筐里多放了好几块布料,纪羡良疑惑的询问起来,桃花故意解释道,这一块是给她父母的,那一块是胖婶子夫妇俩的,剩下的几块有她姐姐和外甥的。
听到桃花解释了一圈没有想到自己,纪羡良故意吃醋道:“没有我的吗?”“为啥给你买,你是我啥人啊?”一旁的纪羡良语无伦次的接道:“我,我是你顾客,一年到头照顾你的生意,胖婶子都说了,我买你鞋子的数量都可以自己开鞋店了,不该有个奖励啊。”
“我可没让你买,咋,后悔了。”桃花说完这句话,看着纪羡良有些尴尬的低头,指了指篮子的后面那块布料又说:“看在你常年照顾我生意的份上,这个给你吧。”纪羡良听后摸着筐子里的布料,一脸的爱不释手,他让桃花先裁剪自己的新衣裳,桃花看着纪羡良高兴的像个孩子,她也摇头笑了起来。
在之前,胖婶子调侃纪羡良,购买桃花所做鞋子的数量,足以开个鞋店的事情,这不是夸夸其谈,也不是说纪羡良挥霍无度,应该归结成是爱情。纪羡良有一间专门摆放鞋子的房间,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桃花做的新鞋子,各种款式,多种样式,只要是男人穿的鞋子,可以分一年四季,也可以分刮风下雨换着穿,感觉房间里的每双鞋子都有他们俩在一起的回忆。这间存放鞋子的房间,纪羡良有专门的钥匙,他母亲是不知道的。可桃花知道这件事情,与其说知道,不如解释为是桃花也在参与其中,她是故意每次赶集留有一双鞋子等待纪羡良买去,可能是因为脸上长有胎记的原因,桃花在考验这份爱情,至少从认识纪羡良的这几年里,他一如既往的在每个集市,为桃花的卖鞋生意兜底,桃花对纪羡良的考验是满意的,不然也不会有给既羡慕做新衣服的想法。
两人在嬉说闲逛中,太阳已经落山。纪羡良挑着鞋筐走在左边,桃花陪同走在右边,离开陶源镇行走在荒郊野外,纪羡良送了一程又是一程,他只是想多陪陪桃花说说话。因为自家的酒坊逢集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在桃花摆摊时,纪羡良要照顾酒坊的生意,没有时间帮着桃花在大街上卖鞋子,他只有在送桃花回家的路上,弥补下作为男朋友该有的时间。
其实,每次送桃花到距离村口不远的地方,纪羡良都会看着她走进村子,他不想让村里的闲言细语给桃花带来麻烦,而桃花走进村子后,故意躲起来,又偷偷目视着纪羡良原路返回去,特别是遇到刮风下雪天黑的时候,桃花也担心返回去的纪羡良,万一在路上有个什么闪失?反正两人你牵挂着我,我放心不下你,如同你送我,我望你,他们只是为了多些独处的时间。今天是在集市上购买的东西多了点,离开陶源镇没多久,天色渐暗了下来。如果放在平时,桃花赶完集市会马上回来,只是为了纪羡良送自己返回去的时候,防止天黑赶到陶源镇。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程,桃花就让纪羡良赶紧返回去,一来天色已晚,免得纪羡良的母亲着急,二来就是荒山野岭的有野狼出没,桃花害怕纪羡良回去晚了,大家都不放心。“让我再送送你。”纪羡良不愿意把扁担递给桃花。“你都送了二里地了,再送我就到家门口了,赶快回去,你娘该着急了。”纪羡良望着身后陶园镇的方向,真的已经送了好远。“那你过几天再来赶集啊?”“明天我来给张叔和胖婶子量尺寸,明天还会来的。”纪羡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格外喜悦,他是期盼着桃花天天能来陶源镇赶集。
桃花接过纪羡良肩上的扁担,左右蹒跚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路程,桃花回头望了眼身后的纪羡良,他依旧站在那里张望着自己,桃花招手示意,纪羡良才转身分开。
“桃花,桃花。。。。。”纪羡良好像想起什么事情,大步回头的又跑了过来,路上有点滑,下午时地上的积雪就开始上冻了。桃花放下扁担,回头等待,只见纪羡良喘着大气跑到桃花面前,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一个发卡,红红的,上面有两朵桃花。
桃花很是惊喜,他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纪羡良,心里更是无比的暖和。桃花摘掉围巾,纪羡良小心的把发卡夹在桃花的头上,又赶紧的帮着桃花戴上了围巾,害怕桃花被冻着,紧握桃花的双手,不时给哈气取暖道:“走吧,路上小心点。”桃花听着纪羡良的叮嘱,激动的抱住了面前的男人,桃花把头依靠在纪羡良怀里,两人拥抱了许久。这样的拥抱,彼此都明白是什么意思,纪羡良又帮着桃花裹好头巾,然后拿起地上的鞋筐扁担,轻轻的放在桃花的肩上,示意让桃花快点赶路,桃花挑着扁担一步三回头,纪羡良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的望着,他好想送桃花到家门口,为了村民嘴里那两句闲言碎语,纪羡良只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挣扎,他不想给桃花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如桃花一样含苞待放,虽然脸上有两片桃花般的胎记,依旧不减少女该有的清澈纯洁。如果父母知道桃花和纪羡良的事情,肯定也会担心几分,毕竟桃花还不满十八岁,在大多数父母眼里,对待女儿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十有八九都把周围的男青年看作狼一样的黑手,所以桃花和纪羡良的关系,目前只有胖婶子夫妇俩清楚。
白白的积雪把整个夜空照的通亮,桃花挑着扁担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了狼的叫声,而且越来越近,桃花加快了步伐,脚下的积雪也被踩得吱吱作响,前后的鞋筐子左右晃荡着。行走在东北的夜间山路就是这样,野狼会不定时的出现在荒郊野外。
野狼的声音越来越近,桃花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只见一只野狼从山林里窜了出来,朝着桃花的方向快速奔跑,桃花丢下扁担匆跑到路边的大树旁蹲了下来,她心跳急促的加快,野狼还在一边奔跑一边嚎叫。听老一辈的人讲,野狼如果发现了猎物,会连续对天长啸,大概是呼唤狼群集合狩猎。
桃花背对着那棵大树抱头蹲下,她不知所措,桃花的心尖已经开始提到喉咙眼上,感觉生和死就在刹那间。突然,一声枪响,打破了桃花心里的紧张,只听到背后的野狼在哀嚎片刻后倒在血泊中。虽然是晚上,但光亮的积雪照着夜空很是晴朗,桃花探出头,看见一个黑衣人右手拿着猎枪,魁梧的站在野狼的面前。
桃花起身朝着拿有猎枪的黑衣人走了过去,是他——冯援朝。桃花记得他今天中午的样子,也听了胖婶子讲起他所有的故事,面前的冯援朝穿着一件军禄色的大衣,可以看见他大口呼喘的寒气,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把韧剑,如能穿透所有的东西一样。
冯援朝也一眼认出了桃花,主要是脸上的桃花胎记起了作用。桃花看着地上的野狼没有说话,刚才的惊吓让她还没有缓过神来,片刻之后,桃花猛扑到冯援朝的怀里,嗷嗷的大哭起来。这个拥抱让铁汉般的冯援朝不知所措,他在战场上杀过敌人,也见过血流成河,但在这一刻,冯援朝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任桃花在自己怀里嗷嗷大哭。
此时在不远处,又传来了一个人的呼喊,是纪羡良奔着他们跑了过来,桃花从冯援朝的怀里挣脱出来,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应:“我在这,纪羡良。。。。”桃花跟纪羡良呼应着,没多会的功夫,纪羡良跑到了桃花的面前。桃花看着纪羡良满身的积雪,能想象出他一路的奔跑摔了多少次跟头。
原来,纪羡良和桃花分开后,没走多远,他也隐约听到了野狼的嚎叫声,纪羡良担心桃花会有什么意外,毫不犹豫的再次折返回来,只是在折返回来的路上,又听到了枪声,纪羡良一路的小跑,本身路上积雪结冻顺滑,他也顾不了自己跌倒多少次,看到桃花没事,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桃花简单的说了下刚才的遭遇,如果不是遇到冯援朝,今晚真的要落入野狼之口了。纪羡良听后忙着感谢,冯援朝担心会招来其它野狼的报复,随便用周围的积雪把野狼的尸体掩盖后,三个人就朝桃花家的方向走去。纪羡良捡起桃花丢在地上的扁担挑在肩上,冯援朝拿着猎枪走在前面,他们两人紧跟其后。
原来,冯援朝从后山护林房想回家看看母亲,刚好碰到了眼前的一幕。纪羡良听说冯援朝在后山看林子,三个人热乎的相互介绍起来。桃花又说起了,今天从药店听到冯援朝在南疆参战的事迹,桃花走三步夸两句的表扬,让冯援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不时回头笑两声。
纪羡良听到冯援朝是退伍老兵,又参加过南疆作战,也是满脸的钦佩,他也介绍起自己,说家里在镇上开了个酒坊,后面冯援朝如果要喝酒,自己可以全包了。听到纪羡良如此开朗好客,冯援朝也多说了两句,他还提到桃花的父亲,也知道是陶源镇唯一的老师,三人越聊越近乎,都感觉是那样的陌生又那样的熟悉。
陶源镇虽然不大,可十里八村的四邻只是听说过谁,好多都是没有相互的打过交道,就像冯援朝也知道纪羡良家的酒坊一样,或许只是买酒时客套两句,谁也记不起谁。他们三人的一路畅聊,才感觉陶源镇是真的很小,说不准三代以上都有一定的渊源。
不会的功夫,纪羡良和冯援朝就把桃花送到了村口,本来桃花想让他们俩,跟着自己回家暖暖身体,冯援朝和纪羡良都害怕给桃花添麻烦,毕竟深更半夜,一个女孩带着两个男人回家,桃花的父母肯定会多想,两人告别了桃花就转身回去了。
月亮当空照着,很是清高。纪羡良和冯援朝离开小陶村,他们俩绕开刚才的事发地,选择了另一条小路朝着陶源镇走去,主要是害怕其他野狼的报复。本来纪羡良要自己回去的,冯援朝实在不放心,说什么都要把纪羡良送回家,实在执拗不过冯援朝的热心,他们俩一路上继续谈论着许多共同的话题,像多年未见的朋友,总想把心里的话全部掏出倾诉给对方。两人行走在寒冷的夜晚,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虽然冯援朝和纪羡良有三四岁的差距,没有感觉出不同的地方,两个人对事物和事情的看法都基本不谋而合,更像好久没见的兄弟,只是相见恨晚的感觉。
冯援朝把纪羡良送到家门口,他打算回去了。纪羡良转头询问回哪里?冯援朝解释说,他本来打算今晚回家去住的,如今到了这个时间点,现在回家只能打扰家中母亲的休息,冯援朝想回后山护林的房子暂住一宿。纪羡良听到此话,抬头高兴道:“老哥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难得跟老哥聊了一路,感觉话很投机,我好多年没有这样了,也一点睡意没有,不如我去家里拿些老酒,去你后山喝酒怎么样。”
冯援朝听到纪羡良有如此提议,他也是很爽快的答应了,主要是自己一个人在山上憋久了,能遇到像纪羡良这样通情达理的兄弟,冯援朝也是意犹未尽的感觉,况且东北人的豪爽也只有在白酒面前看得清楚。于是纪羡良回家偷偷提着两壶黄桃陈酒,给没有睡下的母亲撒了一个谎话,他们就朝着后山走去了。
山上到处是皑皑的白雪,冯援朝护林的小木屋就坐落在半山腰,屋里的设施很简单,一个取暖的炉灶,一张矮矮的土炕,炕的上面,有床叠的如豆腐般的被子,旁边的洗脸盆和毛巾也摆放的像部队一样整洁,纪羡良在房间里左右打量着四周的摆设,一脸的好奇。
“晚上如果有野狼来了怎么办?”纪羡良询问。
“放心吧,这周围都是有陷阱,刚才我们上山的时候,不是让你跟着我的脚印走吗?就是害怕你掉进陷阱里。”纪羡良听到冯援朝这话,心里踏实多了。
冯援朝和纪羡良不仅话语间志同道合,他们现在的家庭也是一样的相似,都是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酒喝到一定量,话说到一定数,两人各自谈论着小时候的往事,说着说着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纪羡良讲到从小被别人欺负,经常被骂到是没有爹的野孩子,十来岁就跟着母亲酿酒,三更半夜一个人出酒进货,想想一瓶酒都不能解除这么多的思愁。冯援朝也是,他想起了父亲临走时交给自己的嘱托,也想起了在战场上牺牲的战友们。他们俩都是被生活洗礼过的人,两个人喝着酒,谈论着世间的百态,但这一刻很知足。
“冯大哥,你也没有兄弟,我家也没有姊妹,你如果不嫌弃,我们就结拜吧。”纪羡良酒过三巡突然举杯很认真的说。
“可以,以后咱就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两个人把茶缸倒满黄桃酒,冯援朝站起来吼道:“羡良,喝了这杯酒,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我就是你亲哥,哥虽然只有一只胳膊,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哥讲。”纪羡良听后也举杯表态,虽没有歃血为盟,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异性兄弟,有福同享,必定有难同当。
此时,窗外飘起了雪花,纷纷扰扰的大雪又把整个陶源镇覆盖起来。冯援朝和纪羡良还在护林房内热酒长聊,他们从小家谈到国家,他们从儿女情长谈到南疆战场,大概天在蒙蒙亮的时候,两人喝的酩酊大醉,他们东倒西歪的躺在炕上,呼噜声此起彼伏,炉火正旺,满屋子全是男人的荷尔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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